(曲周博物馆馆长李治山老师给我传来曲周农民画家王志良一幅油画,看我有无兴趣以此作文。去年我给画家的两幅画写过文字,这次便也慨然应允。我没与王志良直接联系,不清楚油画想表达的内容,只是根据自己的理解,简单写了几句。我把写好的文字传给李馆长后,李馆长又让王志良看,没想到王志良说写的太好了。)
好像是等了好多天,至少是从腊月初一就开始了,等着“腊八”这天的到来,等着去喝腊八粥,等着和乡亲们凑在一起。
仍然是在庙宇前,这是老辈流传下来的风俗。以前,庙宇前的腊八粥是赠送给善男信女喝的,或者是给没饭吃的穷人喝的。现在不是了,全村人来这里喝,图个热闹,图个喜庆。
大凤负责烧火,她将一根根劈柴填在灶膛里。灶膛的火很旺,火苗呼呼地往外窜着,还燎着锅边;大锅的支架是铁制的,被这旺旺的火烧得冒了烟儿,若是谁不小心碰着了,准会烫掉一层皮。
粥煮了一个小时,熬得差不多了,不用再加劈柴了。大凤缓口气,和人说话的当儿,她的女儿田田从一边跑来,喊了声娘。大凤转头,见田田用手机给她拍照呢。大凤将扒火棍在脸前一晃,说,我这灰头土脸的,拍什么拍?田田甜甜地一笑,说,这才最真实,才是真实的娘。田田让娘看手机相册里才拍的照,大凤笑了,哎呀,不好,不好。再拍个吧,这回我咧着嘴笑给你看。田田说行,待选好角度后,大凤就把嘴咧开了。
外号叫“老枪杆”的王卷强和老婆苗素兰,各舀了满满一碗。他们的性子急,看着粥熬得差不多了,就不想再等下去。多数人还没喝,想再等等,等熬得稠稠的了再喝。他俩不,说先喝一碗,再等一碗,稀的稠的都尝尝。
王卷强上去就呼噜了一大口,这一大口中还有一个囫囵枣。那枣好烫,他想一口吐出来,或者喷出去,可是怕人笑话,就在嘴里来回倒着,一会倒在腮这边,一会倒在腮那边,就是不敢嚼,也不敢咽。他在嘴里噙着它,然后继续喝粥,那金黄的小米散发着阵阵香气。香气还从嘴里进去,从鼻腔出来。苗素兰也觉得烫,但怕别人看到她的囧样,就小口小口地吃,吃一口,抿一下嘴;停停,再吃。
这时,田田喊道,大叔大婶,我给你们也拍张照吧!王卷强赶紧做出笑脸来,一张嘴,那枚枣还在腮里呢。田田故意问,大叔,枣烫不烫?王卷强笑着,说,不烫,一点不烫,就是甜,甜得舍不得咽下去。
站在一边的老胡问,你往年不是不来凑热闹吗?今年咋来了呢?王卷强说,祖辈留下来的习俗,在咱这一辈不能失传,再说,腊八也是个节啊,大家伙在一起过节,不是很好吗?
老胡点头说是是。老胡接着王卷强的话茬说,现在谁家也不缺这点东西,腊八粥的食料也比以往多得多;在家煮粥,还可随着性子,想放啥就放啥,想放多少就放多少,喜欢吃枣的多放几颗枣,喜欢花生米,多抓两把也没啥。
王卷强听老胡这么说,正对他的心路,就接着说。一张口,那颗枣还在嘴里粘着,枣把嘴撑开的缘故吧,他一说话,就是笑脸:可不,可不,在家想咋吃就咋吃,可是说来也怪了,再怎么做也没这里的香,没这里的甜。给你说实话吧,在家喝一碗就够了,在这儿至少两碗!
大厨老周还在不停地搅动着锅里的粥,他一手揣着兜,一手慢悠悠地用勺子搅。一会儿顺时针,一会儿逆时针,一会在表面,一会探到锅底,他似乎闻到了一点糊味,就使劲用勺子将锅底刮了刮。
粥在咕嘟咕嘟地冒泡,蒸腾出的热气哈得老周睁不开眼。锅这端的老旗妻,拿着一个小铁锅,用勺子一勺一勺地舀着。她老头老魏怕冷,大清早钻在被窝不出来。她想给老头端回去吃。有人就看不惯了,说你舀就舀吧,还挑拣着,把那么多的豆子和花生米给舀走,让我们只喝小米吗?老旗妻装作看不见他们,装作听不见他们在埋怨,一边舀着,一边唠叨着:这烟呛得,这气冒的!
穿红毛衣、白裤子的老黄,在把秃噜下来的裤子往上提。老黄是个生意人,这几年走南闯北,挣了个小钱。他把肚子吃得鼓鼓的,乳房处像娘们似的凸着。他对乡邻说,吃吧,放开肚子吃吧,管饱管够,不够的话,我再把俺家的那袋小米掂来,家里还有十斤红枣、十斤花生米呢!
还有一些人在等着,等粥稠了、粘了,等花生米烂了,等红枣咧嘴了,他们再喝。他们还没吃,心里先香了?;褂腥嗽谒底殴甑拇蛩悖底抛急感┦裁茨昊?。他们知道,腊八一过,年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