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不经意间写上他的名字，江旻，一个我短暂得到又失去的人。
江旻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热烈而灿烂。
田雨是蜷缩在井隅的蝼蚁，阴暗而曲折。
所以我曾傻傻以为，我这样的女孩不配觊觎他。
然而太阳过于耀眼，照亮了别人，也照亮了在黑暗中苟且偷生的我。】
我提着行李箱，抬头看向学校，【拂晓大学】，没错，就是这里了。
耳畔突然响起一阵欢呼声，我探过头，远远望过去，毕业生抛起帽子，高声呐喊：“我们毕业啦！”
我的眸子沉了沉，思绪随窸窸风声飘回那一年。
初三时，父母离异，我搬去父亲所在的城市。
数十双眼睛盯着我看，我的社恐一犯，就支支吾吾半天凑不出完整的一句。
老师看出我的窘迫，替我介绍了自己，随手将我安排在角落。
角落的人倚在椅子上，他见我走来，抬起头，露出一张睡眼惺忪的脸。
即使满身倦意，也依旧看得清他的那张俊朗的脸。他身材颀长，坐在角落里似乎有点委屈他的身体，乌黑的头发凌乱地扬起，遮住了眉毛，恰好看得到他那双清秀的眼睛。
“新同桌，你好，我叫江旻?！?/p>
耳边传来一阵懒懒的声响，他张张唇，朝着我浅浅微笑。
小县城的资源有限，也很少看见帅哥，以前我只觉得一个男生只要衣着得体，就会有一股书香气息，这已经很好看了。
而他所给我的感受与以前截然相反。江旻的校服不拉拢，一般人会感觉邋里邋遢，而他与生俱来的慵懒感却恰好融合了那吊儿郎当的衣着。
因此，每当他叫我“小同桌，帮个忙”时，我都忍不住多盯他看一会儿，一不留意就看出神。
开朗的人，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他也不会在乎自己的同桌是个孤言寡语的人，还是有一搭没一搭跟我聊天。
对于突然来到私立中学的乡巴佬，大家都不怎么在意，也很少有人和我对话，在小县城也是这样。
很快来到了第一月考，我成绩在小县城就名列前茅，但这毕竟是大城市，聪明的人屡见不鲜，我只有每天疯狂吸收知识，才能达到我理想中的状态。
好在我是有点学习天赋在这上面的，月考的题万变不离其宗，都是我平时做过的同类型题，偶尔有几道新题，多思琢一会也是可以解答出来的。
考完试放学了，他像往常一样把女生给的情书套在袋子里递给我，这次我伸手接时，他没有放手，转而对我说了一句话：“你记得你挺努力的，人又聪明，这次应该会分到一班吧?！?/p>
“应该进不到了?！蔽业凇?/p>
我没有做最后2道大题，而这16分，足矣让班上部分人甩掉我冲进前茅。其实本来我可以做对那两道题，但我没有写。
这个班挺好的，至少会有人和自己聊天。再说这又不是期末，这次考不好 也只会被以为是发挥失误。
“哦，没关系，下次努力就行了?！?br>
我接过袋子，他宽阔的大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就像和煦的微风掠过。
从教室的窗口上俯视，他走在人群的中央，耀阳的黑发随风飘扬，我木讷地站在原地许久，最终挪动了脚步，慢吞吞走出校门。
依稀记得那晚的风凉爽，街边三三两两的同学勾搭着肩，欢颜笑语的声音略显聒噪。
这次我没有再把信扔进垃圾桶，而是把它揣到包里，带回家。
父亲常年在外，以工作的幌子花天酒地。
他有自己的生活，能给我生活费就是天大的仁慈。
这个房子更像是我自己的小窝，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我打开锁，咯吱一声，门开了，朴素的家具映入眼帘。
我奔回房间，我拿起一张信默默读起来。
肉麻的语录和深情的表白令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读完了第二张，第三张……
“砰砰”。敲门声响起 ，我慌忙把信藏到床头，心脏砰砰直跳。
“爸爸，你怎么回来了？”
他一身酒气，走路时摇摇晃晃，像多年未维修而故障的机器。
尽管如此，也难掩他的愤怒。
他一手趴在墙上，嘴里辱骂着不堪的词汇：“他妈的臭婆娘，是想死吗？”
我淡淡开口，抚平他的心情，此时的安慰像一阵不合时宜的风，一扬起，火势俞大。
他勃然大怒，径直向我卧室走去，抽出我藏在抽屉里的信，大骂着我，用棍子捶打在我身上，嘴里的辱骂接踵而至。
“你们娘俩就知道勾引别人，我要你勾引，不知好歹的东西，你别想再从我这拿到一分钱！”
? ? ………
我用手抵在脑袋上，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鸡，任人宰割。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停了，我模糊中看见他拿走钥匙，摔门而去。
暮色四合，我蜷缩着身体，微微昂首，看着天上的月亮。
我突然觉得有些可笑，我这样一个人，自卑，敏感，没有姣好的面容，动人的歌喉，没有拿的出手的特长。我这样一个糟糕透顶的人，怎么配得了那样光明温暖的他。
全身的伤口已经达到动一动就会疼痛的程度，我畏畏缩缩站起来，把安眠药含在嘴里，猛喝一口水。
天色拂晓，我微微动动手指，睁开双眸，一大早起来，头晕目眩，我撑着脑袋，浑身像被人撕裂一般。
桌面上的手机亮起灯，屏幕显示着此时的时间——2：43。
我拿起手机，此时手机屏幕弹出一则新闻：
近日，浮山地区多暴雨，可能会发生泥石流，洪水等自然灾害，请各大居民不要随意走动。
我默默读完，退出此页面，跳转到某微。昨晚的考试成绩出来了，我点开文件，自己的排名稳定在中上游，这次，我放水了，而江旻的成绩却一下上升了好几个档次，冲到班级前十。
通讯录的红点，江旻对我发了好几次好友申请，我颤抖着手，同意了他的好友申请。
江旻【你居然还没睡？！】
发得好快……
我【你也不没睡吗，还说我】
我【对了，你成绩怎么提升的这么快】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放水了，那家伙不会偷偷背着我补习了吧。
我【我们做个约定吧】
江旻【？】
田雨【一起考上昌州高中】
江旻【那样的程度，小爷我努努力就可以上，倒是你这成绩是真悬】
啊，下雨了。
随着一声惊雷，大雨倾盆而下，我盯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闪电，裹紧了被子。
手机传出一阵声响，我没有听见。
江旻【等雨停了，你来街心花园等我】
脑子昏涨，我关了屏幕，闭上眼。
这个房子还能撑多久呢，就算我有备用钥匙和平时省吃俭用的钱又怎样，那个混蛋一定会再回来的。
我瑟缩在床角，庆幸那年的久雨连绵，恰好淡去了我的伤口，免去我的解释。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
天终于晴了，午后的阳光斜射在阳台的角落上，阴暗的墙角经过洪水的洗礼，变得泥泞不堪。
我费力地扫干净泥巴，但印在墙上的纹路怎么也不能恢复如初。
就像那些身上的淤青，就算在时光的流逝中淡去，也依旧难以掩饰内心的疤痕。
去连续上了一个星期的网课，终于在天晴的第三天重新回到学校。
抽考逼近，教室多了一股学习气息。
暂时没了金钱的来源，我迫不得已一省再省。
为了省钱，我改成走校。每天早上饿了就喝温开水。剩下的钱，是我在学校吃饭最后的尊严。
那几天江旻总是有很多零食，兄弟给的，追求者给的，他吃不完，就会分给我。
我不知道他是否有意，那几天作为补偿，我经常给他补课。
当然这其中也藏着我的小心思。
我可以借此和他多接触了。
江旻人聪明，基础也不算差，又加上他记忆力惊人，看课文2，3遍，便能记住个大概。现如今没了以前那副死活不学的心思，认真起来，自然成绩也稳定上升。
奋战了最后3个月，考试成绩出来了，几家欢喜几家愁。
所幸，此次江旻超常发挥，居然比我的排名还靠前。
为了放松氛围，老师提出周末爬山，锻炼身体，又可以放松身心。
翌日，我们抵达海棠湾，少年一身白衣，意气风发， 我站在人群后，余光看向他。
海棠湾的山高耸入云，为了方便游客上山，特别修了条路，坐车可以直抵山顶，免去很多麻烦。但班主任今天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让我们直接爬上去。
作为体育学渣，我爬到四分之一就开始脚痛，渐渐跟不上班上的同学，离领头的江旻更是遥远，我有点后悔了。
看不见他，也没有人等我，浑身疲惫，那我来这里的意义所在是什么？
我放缓脚步，想着自己就走慢点，说不定下山就能遇见同学了。
正当六月，骄阳高悬，同学大多都有些体力不支，强烈要求休息一会。
体委站在原地点名，发问：“田雨来了吗？”
“不知道诶?！?/p>
“我之前好像看见她在后面，好像是太累了就跟队伍落下了?！?/p>
江旻喝水的动作一顿，朝下方望了一眼，他把水塞在体委怀里，随口说：“我去上个厕所，记得等我。”
“诶，等等，厕所在上面，你方向找错了！”
江旻跑下山，恰好看见我低着头看着台阶，慢吞吞走上来。
面前多了一片阴影，少年用宽大的肩膀遮住太阳。
我仰起头，他离我很近，近到可以嗅到他衣服上淡淡的薄荷味，我有点意外，问他：“江旻，你怎么下来了？”
他蹙了蹙眉，欲言又止，最后半开玩笑说了句：“身体素质差还来爬山，你不怕爬到半路中暑啊?！?/p>
笨蛋，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怎么可能会来爬山呢。
要脱口而出的话突然卡在喉咙，我低头望着路，没有说话。
身后的重物骤然变得轻巧，我扭头一看，江旻掂量掂量书包，嘴里念念有词：“怪不得这么慢，书包这么重不累吗。”
江旻随手递给我一瓶水，我抬头看他，阳光斜射在他的棱角分明的脸上，勾勒出流畅的轮廓，像渡了一层薄薄的金。
“我包里有水?！?/p>
“就是从你包里拿的?！?/p>
“哦……”
我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过，暑气一下消除了大半。
这是他拿过的，这样，我们算不算牵过手了呢。
我窃喜地低下头，悄悄地笑了一下。
“你上次为什么不来？”江旻走在外围，虽不能遮住太多的太阳，却留了一点影子给我。
“来哪儿？”我问。
“不是说好来街心花园，你搞什么失踪啊。”
我想起那晚的对话，后知后觉才明白，那晚我睡着后江旻发来了消息。
那几天太忙了，都时间没看微信。
“忘了，对不起。”
人群愈来愈近，他松了书包，若无其事和我同步走去。
“人找到了，我们出发吧。”体委把水递给江旻，勾搭上他的肩膀，兴冲冲地聊天。
我的心有点落空，眼睁睁看着他逐渐远去。
这次爬山，班上围上来了很多女生，她们努力和我聊天，一边又暗戳戳像我打听江旻喜欢的类型。
“类型吗？这个我还从没想过?！?/p>
看着周遭女生亮晶晶的眼睛，我不好拒绝，随口瞎编了一句：“他那么开朗，应该喜欢热情开朗的女生吧?！?/p>
“真的吗？”其中一个女生问。
她扎着高马尾，一双眼睛尤为灵动，笑起来时有两个甜甜的酒窝，尽显青春靓丽。
我认识她，那是我们班的班花，成绩位于班级第一，听说本来可以转到一班，但为了江旻放弃了此次机会。
现在恋爱脑太多了，多好的机会啊。想到之前我故意不写的答题卡，我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虽然我也有点。
“应该吧，我也不大确……”
“太好了，那你能帮忙把这封信给江旻吗？你给的一定比我给的有效?！?/p>
我的本能反应是拒绝，转念一想，能撮合人家就撮合一下呗，早点掐断不该有的念头好专心学习。
我接过信，看着封面，女孩用娟秀的字体写了一句情话：想采满人间的温柔，连同明月星河皆赠于你。
有文采的女生就是不一样，比我以前偷看过的肉麻语录有意思多了。
“呼”，我喘着气，暗自吐槽道，这山也太难爬了，费时十几时终于到山顶了。
正如此，我甚至不需抬头，便可看见氤氲的水雾，以及朦胧的白云。
傍晚的黄昏映出斑斓的光影，偶尔见几颗星泛着微光。
这是我离天空最近的一次，仿佛手可摘星。
我坐在草坪上，手里轻轻摩挲着那封信，江旻和我离得很近，只隔了一个人，我只要等到人少的时候就可以把信给他了。
没一会，江旻便站起来，径直走向深处。我微微等了会儿，也跟了上去。
刚走几步，他就停了步伐，偏头问我：“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夜幕低垂，星光点点。这里远离人群，静谧又和谐。晚风闯过山谷，激起稀稀疏疏的声音。
我仰头看着他，江旻也望着我，天有点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我默默掏出一封信。
明明写信之人并非自己，明明只是听差施事，我的心却像翻滚的沸水，摇晃得不像话。
仿佛写信之人是自己，表达心意的，亦是自己。
他的脸色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欣喜，我没有看见他的表情。
江旻拿过信，将信凑到眼前，默读完封面的字眼后，夸了一句：“写得挺好的，比别的女生写得好多了?！?/p>
我点点头，苦笑着说：“我也这么觉得，这是夏薇薇给你的?！?/p>
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诧，打开信胡乱看了一眼，淡淡开口：“空有一副皮囊罢了，这信也不怎么样?！?/p>
他将纸随意揉成团，紧紧握在手心，看着我低垂的头：“你就没有其他话说了？”
“嗯？哦，恭喜我们成功上岸，考上了同一所高中?！?/p>
江旻张了张嘴，吐出几个字：“算了，回去吧。”
那晚他再也没有和我搭一句话，我悻悻然回到帐篷，辗转难眠，脑中一直重复着傍晚他对我说的话。
“你就没有其他的话要说了？”
怎么可能没有，我恨自己的懦弱。
我想说，谢谢你跟我聊天，谢谢你不嫌弃我孤僻，谢谢你温柔地关心我，哪怕这份温柔并非我独一份，哪怕这太阳照亮了许多人。
时到子时，我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
翌日，我顶着黑眼圈，坐上通往山下的吊索，冷风一吹，我瞬间一激灵，清醒了不少。
刚回到教室，夏薇薇便满心欢喜地小跑到我身边，问我结果：“怎么样？”
我看着她的眼睛，有点落空，委婉地表达：“他说你是个很好的女孩，但是他对你没有感觉，希望你能找到你爱并爱你的人?！?/p>
夏薇薇突然直勾勾盯着我背后，我刚想转头，就听见江旻冷漠开口：“说得这么好听干嘛，直接说我不喜欢你不就行了，言简意赅。”
夏薇薇尴尬地站在原地，我赶紧打圆?。骸澳悴挥迷谝馑幕啊！?/p>
夏薇薇灰溜溜回到座位后，江旻单手撑脸，认真道：“有时候你以为的好意，别人可不这么认为，懂得适当拒绝，也是社交很重要的一步?！?/p>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p>
时光在夏日里的蝉鸣中飞逝。
高中生比初中生更累，没了多余休息时间，尽管在同一学校，我和他的见面的时间都少之又少。
度过了最难熬的军训，终于迎来了一个小长假——中秋。
我没了经济来源，每次放假都会出去兼职一份工作，但一个学生，一个月上班时间有限，许多人都不愿意让我工作。
街心花园的十字路口有一家蛋糕店，每到中秋那家人都会回家团聚，店就空出了一段时日。
那家人见我年龄也够了，就把店暂时交给我，让我记清月饼的价格。他们规定了基础价格，其余多卖出的钱归我，我爽快地接过店 。
我没有定太高的价格，月饼礼盒很快一售而空。
把店归还后，我得到了应有的报酬，摊子上散装的月饼还有零零散散几个，我把那些月饼全部揽下，问：“剩下的多少钱？”
“你拿去吧，这些散装的我们也不好买，就相当于报酬了。”
几番推辞，我接纳了店长的好意，轻轻说了句“谢谢你们?！?/p>
我咬着月饼，垂下的头抬起，今夜的天空万里无云，深邃的天空衬得月亮白皙明亮。
耳边突然响起声声欢笑，我循声望去，人群中清朗的笑声尤为特别，让我快速锁定其中一人。
江旻怎么在那儿？
他就像太阳那样璀璨，人群中聚焦的总是他。心底的自卑迅速蔓延，我低垂着头，拉起了帽子，站在一棵不起眼的树下看他。
我此时像个偷窥者，眼睛直勾勾锁定着那一群人。
江旻似乎很高兴，他一直和她身边娇小的女子说话，逗的女子咯咯直笑。
我瞳孔地震，捂住嘴，震惊地看着江旻背起那年轻女子，一步步走向这个方向。
他从不是我的，他是大家都可以得到的阳光，若想贪婪地多照亮一点，太阳就会离我而去，就像那些写情书女孩的下场，自此形同陌路。
我的心一阵绞痛，提着塑料袋的手松了松。
我别过头，快步奔向黑暗之中，生怕慢一步就被别人发现自己流了满脸的泪。
“你怎么这么没精神，假期是不是熬夜玩游戏了，还是说背着我们偷偷学习了？”
高中同桌许晴撑着下巴，看着我脸上的黑眼圈，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你知道吗，你现在真的好搞笑啊。”
“别打扰我补觉。”我没精打采说了一句。
“对了，你认识江旻吗？”
听到这个名字，我心中一怔，困意全无。
“我认识，怎么了？”
“我就说你会认识，就算不是一个班的，也肯定认识他。”
我粲然一笑，小声说：“他的确很出名?！?/p>
江旻上了高中，耀阳的光环从此笼罩在他身上，成绩像坐火箭般上升就算了，他的体育细胞也彻底释放了出来，每次和校外比赛都有他。
一个开朗大方，永远阳光的少年，谁会不喜欢。于是，他就这么成了女生炙手可热的假想【理想男友】。
反关我，我盯着窗户的人影，轻轻叹了口气。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问她：“你该不会是喜欢他吧。”
许晴一副娇羞模样，双手捧着脸回答：“这么厉害的人，也不骄傲，成绩优异，的确是大众会喜欢的对象，不过，我对他的喜欢仅仅是在敬佩上，你可别想歪了！”
许晴接着说：“你知道吗，本期末要评奖，如果努力一下，说不定就可以和他同台了?！?/p>
我看着她一副花痴模样，莞尔一笑：“你终于愿意学习了，平时有不会的就问你旁边的大学霸吧?！?/p>
虽然我其他地方不咋样，但成绩还是拿的出手的，想到这里，我骄傲地抬起头。
“田田你真好?！毙砬缱鍪凭鸵孜?，我赶紧挥挥手，挡住她的嘴：“你再这样我就不跟你补习了！”
许晴这才做好在椅子上。
“田雨，出排名啦，快看！”
许晴拉着我的手，直奔楼下。
排名墙围着乌泱泱一群人，许晴挤进人群。
我努力钻进人群，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挤出。
“哎，还是看许晴吧?！?/p>
背后骤然一热，我扭头一看，江旻盯着我，四目相对，我尴尬挠挠头，说道：“好久不见?！?/p>
过去了的一年时间，正是少年身体猛长身高的时期，他变得更高了，相貌也多了一丝成熟。
“的确很久没见了，不过我们很快就会下次见面了。”
耳畔的话语听起来更有磁性，他似乎还有点不太习惯声音的转变，对我笑笑，像个小憨憨。
“田雨！”许晴跑过来，还未和我说话，就看见我一旁的人。
“你是江旻吧？！”
许晴的眼睛一闪一闪，像想见的偶像突然来到她身边一样激动，大喊大叫：“你的成绩依旧很耀眼，还是稳进前十。”
自从上了高中，这个家伙的成绩就飞速进步，与我旗鼓相当，明明初中那会儿大多数我成绩更好的。
江旻已经对陌生人找他搭话见怪不怪了：“谢谢你的夸奖?！?/p>
我主动介绍许晴：“她叫许晴，是我的朋友兼同桌?！?/p>
颁奖典礼很快上了名单，看完名单，我的眸子暗了暗，惋惜的是，我是“三好学生”，他是“学习之星”。
我们不会出现在一个舞台上了。
本来还幻想着自己能和他在同一个舞台上相遇呢。果然不是自己的，连缘分都如此微薄。
广播声响起——
“请三好学生来到舞台。”
我整理好校服，走到舞台旁，等待主持人念我的名字。
第一次在诺大的舞台，我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主持人的声音很快响起声：“请田雨来到主席台?！?/p>
那声音那样熟悉。我抬起头，江旻拿着话筒，含笑看着我，他突然将话筒放低，用唇语对我说了一句话。
不—用—紧—张。
原来，你说的很快就会见面，指的是这件事。
我抿了抿唇，自然地面对镜头笑了笑。
当照片打印出来贴在荣誉墙时，我自己都没想到，笑起来的我抛去了自卑的外壳，有种乖巧的美感。
碎发贴在额间，一双眼睛大而水灵，含笑而内敛的表情显得小家碧玉。
许晴看着照片，真心赞叹道：“你笑起来多好看，干嘛不多笑笑?！?/p>
会的，以后一定会的。
我在心里默默回答她。
所有人都不会知道，在相机的闪光灯亮起的刹那，我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而是自己的主角。
高二结束，暑假显得炙热而充实。我不仅要做工作，还要为次年的高考做准备，因此这个夏季格外繁忙。
奶茶店关门后，华灯初上，我走在小街上，兜里的手机传出一阵声响。
我拿出一看，江旻在朋友圈发了几张图片。
学校门外的濑溪河水盈满灯笼，那些光亮组成了一条银河般烂漫的星路 。河畔的俊男俊女结伴而行，放着花灯，浪漫溢满屏幕。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我点进日历，猛然发现今天是七夕节。
这座城市有一个传说，在七夕节和爱人放花灯，就能保对方平安顺遂，有情人也会终成眷属。
怪不得今晚这般亮堂，原来是有心人为所爱之人留的灯。
只是这灯没我的罢了。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家的街道上，大厦里大多都关了灯，反而远处的濑溪河一片光亮。
手机又振动了几下，我拿起看了一下，许晴给我发了消息，约我来金桂广场。
反正也没事做，要不就去看看热闹吧。
我回了一句好，到家洗了个澡，换了件合适的衣服赴约。
街道熙熙攘攘，我穿过人流，看见许晴朝我挥挥手：“在这里！”
今晚她绾起发，头戴银簪，衣着蓝白交错的汉服，手里拿着一把金色镶边的白扇，明艳动人。
“你今天真漂亮啊?！?/p>
“一个人漂亮有什么用，喏，给你带的?！彼咽种械睦窈械莞?，里面是一套马面裙。
许晴大大咧咧，但的确是一个想得很周到的姑娘。
我道了谢，在超市试衣间换了衣服，许晴拿起梳子和化妆盒就要打扮我。
“等等，还要要画妆吗？”
许晴吐槽：“拜托，现在不在学校，偶尔画一下怎么啦，有可以装扮自己的机会，为什么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我噤了声，任由她装扮了我。
“怎么样，很厉害吧?！毙砬缒闷鹁底痈铱?。
我盯着镜子里的人出神，差点认不出这是自己：“想不到啊，许晴，你化妆也太厉害了吧?！?/p>
“那是当然，况且你底子本生就好，不需浓妆艳抹，略施粉黛就很好看了，化妆技术再精湛的人，如果遇见底子太差的人，也不能画出好看的妆?！?/p>
许晴拉着我的手，来到街道中心，这里有城市做工最精湛的花灯，如果和情人猜对了灯谜，还可免费得到心仪的灯。
街道人头攒动，我拉着许晴的手，四处观望。
许晴被被过路人撞到，朝着我倾倒下来。
我眼看就要摔倒，还要做一个人肉垫子，心里大呼不要啊。
我闭上了眼，而一双有力的大手揽过我。
我对上他的视线，内心波涛汹涌。
“江旻？好巧啊。”
“是啊，小姐?！彼σ庥?，将我扶正，我红着脸，却一眼看到一旁的许晴。
“你们别秀恩爱了，这里还有个人呢！”
许晴就有点惨了，她在要倒下时拉紧了一个人的衣袖，结果人家不但没拉住她，还没站稳，反而让得她自己变成那人的人肉垫子。
“许晴，你还好吗？”我正想过去搭把手，躺在许晴身上的青年起来，拉起了许晴。
“姑娘，可好？”
许晴正想发火，在看清楚来人的面容后立马消了气，羞哒哒地回答：“我没事，倒是让你多心了?！?/p>
“哪里没事，我家有个药坊，若姑娘不嫌麻烦，可同我一起去。”许晴朝我招招手，同一旁的男子远去了。
我看得目瞪口呆，江旻倒毫不在意，不知何时已买了两盏花灯。
江旻穿着墨青色的的飞鱼服，长发束起，惹得女子频频回头。
他找到一处人相对较少的溪流流域，河水不时流过几盏花灯。
他点起灯，把其中一盏递给我：“你有什么愿望就许了吧，听说心诚则灵?！?/p>
我只觉得面颊一直火辣辣地红着，我接过荷花灯，闭上了眼，虔诚许愿：
我希望——喜欢江旻不再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睁开眼，悄悄看下他，江旻闭起的双眸微微颤动，我慌忙醒过神，忙不迭把花灯放进水里，目睹它和另一盏花灯远去。
光线渐渐暗淡下来，江旻同我来到小吃街，一直问我要不要吃东西。
“我不要你买，我自己有钱的?！?/p>
“女孩子和男生出来约会，怎么能让女孩子付钱呢?！苯瓡F付了款，把一只棉花糖递过来，另一只握在手中吃了起来。
我红了脸，接过江旻递过来的棉花糖。
入口即化，甜丝丝的。
远处的街道有些许吵闹，我好奇地探头查看，却发现不了什么有趣的信息。
江旻看出了我的意思，问我：“你要去吗？”
“算了吧，安静一点也挺好?！蔽铱此雇蚰嵌滩蛔∏Ｆ鹚氖郑鸵叩奖鸫?。
他轻轻笑了，任由我牵着手：“好，我们不去?！?/p>
当我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已经牵起他的手，想要抽出时，江旻的表情却正常地像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握我的手又紧了三分：“这里人多，小心点。”
“哦?！蔽曳牌踉?，任由他握住我的手一直走。
那只手热乎乎的，又是夏日，很快，我们的手心就沁出一层细密的汗。
江旻停了步伐，拉我的手松了些许，他在一家雪糕店面前驻足，微微俯身看菜单：“你想吃什么？”
“有薄荷味的吗？”我在他身后问。
江旻还没开口，前台的小姐姐就笑吟吟回答：“刚好还有最后两份七夕节限定情侣款，里面有薄荷的口味，第二份半价哦，你们看如何？”
“那就要那个吧。”江旻付了款，接过冰激凌，递给我一份。
第二份半价的便宜谁不占啊，我小口咬着冰激凌，在心里这样给自己催眠，然而，我刚走出店不远，就听见前台小姐姐重复刚才的话术。
“刚好还有最后两份七夕节限定情侣款，第二份半价哦，你们看如何？”
她甚至都不换一下人……
我吃冰激凌的动作一顿，看向江旻，他依旧吃着冰淇淋，专注地看着前方，见我盯着他看，疑惑开口：“怎么了，不喜欢这个味道吗？”
“没有没有，很好吃。”
七夕过后，又开始了忙碌的一天。周而复始，直至开学。
学校的速度更快，无关紧要的美术课和音乐课大多都变成了其他老师的课。
如往常一般，午后阳光洒落在窗台，将我框进金色的光晕中。我安静地听着课。
然而，一声急促地敲门声打破此时的和谐。
班主任敲了敲门，示意我出来。
“你爸爸闯车祸了?！?/p>
耳朵嗡嗡地作响，我第一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个混蛋酒驾出了车祸。
苏老师说得很小声：“车主马上就要成为一个孩子的父亲，她妻子还在产房等他，不知道她的丈夫在急诊室生死未仆?！?/p>
大脑一时间承受了太多信息，我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脑子这么不好使。
我静静听着老师的阐述，默默把头低得更低。
我讨厌父亲，也讨厌母亲，一个只会推我后腿，一个抛下我不管不顾，但为什么她们都活的安安稳稳，却让我的生活变成一团浆糊。
而苏老师的话之外，我听见有人喘着气奔来，余光中我瞥见江旻，他大汗淋漓，刚从体育馆回来。
我知道自己此时狼狈的模样，所以在内心祈求：不要让他过来，别让他看见我的样子。
这次他没有停下，而是径直跑出走廊。
我心里微微庆幸，班主任的话却给我当头一击。
“你知道受害人是谁吗？”
“谁？”
“江旻的姐夫。”
我猛地一阵，心如刀绞，无论他是否喜欢我，对我是否有感觉，我都知道，我们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我颤抖着声音：“苏老师，我不想辍学，我从来都没有做过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
我不想辍学，也不想将就着过这么一辈子，我不愿为别人的犯下的错误而委屈自己。
“老师还能不知道你的性格吗？”她拍拍我的背，拉着我的手朝前方走，“你去医院看看他们吧?！?/p>
老司机开的车格外平稳，这却是我最坐立难安的一次了。
走进医院，按上电梯，我离急诊室越来越近。
鼻尖充斥着一股消毒水味，我浑浑噩噩地坐上电梯，像一只行尸走肉的僵尸。
我不敢再上前了。
这里我可以隐约看见江旻，可以看见急诊室的红灯，可以看见窗外的风景。
我不知道我是不敢面对他，还是不敢面对我父亲所犯下的错。
或许都有。
苏老师将手搭在我肩上：“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是你父亲的，去吧。”
她放开手，我缓缓走上前，心跳动不安，比以往任何一次心动都要快。
“江旻?！?/p>
如往常他总会意外地出现在我身旁，这次，我意外地出现在了他身边。
他转头看向我，声音冷冽，语气平静，没有半分感情 ：“你的父亲在那边?！?/p>
我倏地明白“心碎”为何意。
不是每个人的父母都像你的父母一样，就像你如果失去了最在意的人，你也会难过。
我安慰着自己，仓促扭头走到父亲的病房。
他躺在病床上，无聊地盯着天花板发呆，听见动静，他第一时间看过来。
“田雨，来了？”
“嗯?！?/p>
他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我先接了下马威：“我绝对不会帮你支付一分钱，如果你没钱还，想让我替你赌债，我就去死?！?/p>
“你别激动，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的错，我会想尽办法筹钱的?！?/p>
“你最好把用来给嫖赌的钱拿回来，从现在开始，我没你这个父亲?！?/p>
有时候胆小的人也会硬气一回，我这也算替曾经的自己弥补了一点遗憾吧。
我调理好情绪，关上门，拂袖而去。
江旻倚在医院的凳子上，朝我的方向看过来。
我鼻子蓦地酸溜溜的，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他没说话，和我静静等待在医院门口。
重症监护室的灯由红转绿。门开了，我悬着的心微微落下。
白大褂医生走出，汇报病人的情况：“病人目前没有生命危险，先住院一个月观察情况，若有好转我们会通知家属接送伤员出院?！?/p>
“谢谢医生。”
江旻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此地，跑去产房等她姐姐。
我望着病床上闭眼的叔叔，心里咯噔一下。
我的确不想替混蛋还钱，但如此一来，我的良心也会不安。
只是，我又能帮助他们做什么？
说几句对不起，提点水果？这样就能弥补对他们的伤害了？
毕竟已经高三了，学习紧抓。新年过了，便是高考?？巫匀徊桓铱跆?，天黑之前，我跟江旻就回了教室。
不知道谁将消息散开，我一进到教室，班级里的窃窃私语就没停过。
我默视他们的放肆，回到座位上，明天期中考试，我得好好复习，不能被这些闲言碎语影响了心态，导致发挥失常。
平时看得起劲儿的白纸黑字，今天变得索然无味。
讨论声越来越大，他们也不避闲，当着我面说出来。
我烦躁地揉揉太阳穴，搁下笔，走出教室。
但愿出去散散步能起到一点驱走烦恼的作用。
一个熟悉的身影闯进我的视线，我不敢看他，默默转过头与他背道而驰。
温热的手感从我手腕上传来，背后少年的声音略显焦灼：“你就打算这么走了吗？你想逃避现实吗？”
“我很抱歉，我是个无能的人，欠你们的我会想办法的?！?/p>
我把他握在我手腕的手扳开。
我迅速跑开，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前冲，看见身后并没有人追上来，才放心的停下脚歇息。
田雨是个无能的人，是个笨蛋，不会表达自己真实的情绪。
我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的懦弱无能，恨自己的自卑敏感。
期中考试排名发出，不出意外地，我的成绩一落千丈。
没有江旻的成绩——他去探望他姐夫和姐姐了。
好在听到消息，江旻的姐夫没有大碍，已经可以正?；疃?，这也算糟糕生活的一点慰籍。
许晴这几天一直在我身边安慰我，我有时也会嗯几声回应。
她叽叽喳喳半天，我思琢半晌，对她说：“你看过海吗？我从没去过海边。”
“我们可以在假期里去海边啊，刚好你十八岁生日就在假期，如果补课不会推迟的话?！?/p>
我抿唇轻笑了一下，眉眼闪过一丝解脱：“好?！?/p>
江旻从许晴那得到消息，天天在我身边祈求带上他一起。
明明是我父亲的错，他在这天天献殷勤，反到像是他的错了。
我对不起他们家。
和他一起去看海，那曾是我的梦想。
如今，终于要实现了。
冬日的海边温暖依旧。暖阳掐着时间点露出适宜的阳光。金黄的沙滩，斑驳的光影，凉爽的海水，以及泛着悠悠白云的天，透露着和谐与美好。
许晴那天的装扮很漂亮，阳光下肆意吹起的头发扬起，外加上她大大咧咧地笑容，外向又可爱。
江旻穿着清凉的蓝色外套，和海水颜色很搭。他拿着三个泳圈，远远地就向我们打招呼。
阳光将他原本耀眼的黑发染得多了一丝彩色，他把泳圈递给我们，问：“你们是玩沙子还是去游泳?！?/p>
许晴：“玩沙?！?/p>
我：“游泳?！?/p>
我和许晴面面相觑，平日里默契的两人罕见地有了分叉。
“我恐海，一看见深海就恶心?！毙砬缱龀鲆桓币怀隼吹难印?/p>
“那你为什么还答应我来这里?！蔽艺鹁乜醋潘?。
“还不是想让你散心，一着急就忘了。”
“那好吧，我自己去玩?！蔽铱纯春?，无奈道，转头问江旻：“你呢，你不会也恐海吧？”
我玩笑似的话语惹怒了许晴，她鼓着脸，气呼呼地看向我，做示就要打我，我赶紧抱紧泳圈直奔海边。
她没法，只好坐在海滩上堆沙。
江旻看着坐在地上生闷气的许晴，试探着说：“我去许晴那儿咯?！?/p>
“去去去，烦死了。找你的小媳妇吧！”
江旻没反驳，笑嘻嘻地跑到浅海区。
他脱掉外套，露出结实的腹肌，带着泳圈游到我面前。
我直勾勾盯着他馋人的腹肌，忍不住伸出手点了一下。
哇，好好揉，我舒服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江旻浅浅微笑，看着我说：“好摸吗？”
我刚想点头，突然红了脸，飞快摇摇头：“也不怎么样。”
我深知自己的胡萝卜一样的脸出卖了自己，但还是傲娇地偏过头，趴在泳圈上潜起水来。
江旻笑意连连，游到我前面遮住我的视线。
我气愤地抬起头，骂了一句：“好狗不挡道?！?/p>
语一出我就后悔了，声音轻柔了些：“你干什么？”
江旻凑到我耳旁，轻轻柔柔说了一句，我顿时鸡皮疙瘩暴起，脸烫得煎得了鸡蛋：“牛氓。”
｛你想看的话，以后就嫁给我，我可以天天给你摸。｝
他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我越想越羞，屏住呼吸将整个头埋进水里。
冷静一下，田雨，冷静……
“早知道就不摸了?！?/p>
我小声嘟囔，江旻笑吟吟看着我：“泡水别太久，回岸上吧。”
天色愈渐暗下，地平线抛洒着今天最后的光辉，江旻坐在我身旁，抬头看落日。
好美，美得像梦。
他看向夕阳，转过头看向我，轻轻呢喃道：“田雨的十八岁生日已经过了吧，那几天太忙了，没来得及祝你生日快乐。”
我摇摇头：“没关系，我不在意的?！?/p>
“那怎么行，我得送你一个礼物?！?/p>
我转过头，眼睛亮亮的，满眼期待。
“我喜欢你，田雨，从初见时，我的心就为你跳动?！?/p>
他的双眼明亮，微湿的头发飘起，深情而迷人。
“所以你愿意在毕业后做我女朋友吗？”
江旻温柔地捧着我的脸，拭去我脸上的泪水。
“田雨，田雨？”
许晴轻轻摇晃着我的身体，替我抹去双颊上的泪水，“你怎么哭了？”
我睁开双眸，入眼便看见她焦急的神情。
刚开始醒来，我的记忆有些许模糊，呼吸浅薄，费力才吐出几个字：“怎么了？”
“你真是个不省人事的家伙，自己一个人就跑到深海区，差点溺水。要不是江旻发现叫了救援，你现在可能就死了，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许晴抱着我，眼里盈满着泪水。
一滴，两滴，滴落在我脸上。
“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对了，江旻呢？”
好累啊，吐出几个字脑袋就晕乎乎的，四周的景象模糊重叠，我隐隐看见许晴张大嘴巴说着什么。
说的什么啊，耳朵嗡嗡地响，我听不清，能说大声点吗？
沉重的眼皮支撑不住，最终还是垂了下去。
“田雨，笨蛋田雨！江旻为了救你都命悬一线了，你再不给我起来我就不跟你做朋友了，我们不是说好的要做一辈子朋友吗？你这样怎么对得起我们的誓言，怎么对得起江旻？”
再次醒来时，窗外的晨曦初见，鼻尖充斥着医院惯有的消毒水味。许晴坐在板凳上，头靠在病床上已经睡着了，她牵着我的手。
这几天辛苦你们了，我在心里默默说。
我放开她的手，独自顶着输液瓶在医院里来回走动。
这里不是沙滩，我望着门外标志性的楼房，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乡。
“田雨，你醒了，别再乱跑了好吗?！?/p>
许晴顶着黑眼圈，不知何时跑了出来，脚步像猫一样无声。她用几乎祈求般的语气对我说话。
我走到她面前，伸出双手抱了她很久：“谢谢你，许晴，这辈子有你这个朋友我好幸运。”
“不许死?！毙砬缗挛矣指沙龃朗?，提前预告我一遍。
“我不死了?！蔽曳趴?，语气轻轻的：“江旻……他还好吗？”
许晴愣了愣，苦笑道：“他叫我别告诉你他的状况。但我觉得，如果真的见不到最后一面，那才是最可惜的吧?！?/p>
“他在走廊最里侧的房间，你去看吧，我在这里等你?！?/p>
许晴眼见着我走远，才悄悄捂住嘴啜泣。
江旻隔着玻璃，躺在洁白的床上，他穿着宽松的蓝白条纹病服，眯着眼睛修身养性，而面部带有略显违和的呼吸器。这样看他，他更白了，是煞白，不是健康的白。
尽管我已经尽量很小心的不发出声音，但他还是睁开眼发现了我。
“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以许晴的性格，她会告诉你这件事的?！?/p>
我坐在他身边，他眉眼温和地看着我，比初次见面多了一丝疲倦，现在他满眼都是我，就像梦里的那样。
是啊，若是梦就好了，只是那样真实的触感，让我不得不相信这是现实。
“为什么要救我，笨蛋?！?/p>
明明心里满是关心他的话语，但我说出口却话锋一转，有了些责怪的意味。
“是啊，可惜我就是个笨蛋呢，所以请田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的莽撞?！?/p>
他握住我手，小心替我拂去眼泪：“别哭了，看得我也疼?！?/p>
我再也压抑不住泪水，长年积攒在心底的委屈幻化为决堤的泪，我颤抖着问他：“你死了，你家人让我交代怎么办，你不许死，你要让我怎么和他们交代？”
“你的酒鬼老爸依法赔了钱，我姐夫也救回来了，没有大碍，家里人我都交代清楚了，他们都是善恶分明的人，不会掐着你不放的?！?/p>
我捂住脸低头痛哭，狠狠地骂自己：“都是我不好，脑子抽了筋才想寻死，害得你这样，是我对不起你?！?/p>
他疲惫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慌乱，虚弱地安慰：“别哭了，以后要好好的，不要为了我就不嫁人了，遇见合适的就嫁了吧，我会祝福你的?！?/p>
他声音很小，我听不大清，胡乱地点点头。
“嗯?！蔽页槌橐鹩ο吕础?/p>
江旻望着左侧的心率显示器，他的心跳越来越慢了。
“最后几个要求，你能不能陪我实现？”
我使劲点头，他费力坐起，轻轻地把我揽入怀中。
我附和地伸出手，紧紧与他相拥。
江旻伸出手想撤掉呼吸器，他现在很累，已经没有多少的力气了。
我摸上呼吸机，只见他轻轻点头，示意我拔掉。
他捂住我的嘴，在正对我唇的那方落下一吻。
最后，江旻放开手，费劲最后力气躺在床上。
他闭上了眼，心率测试仪的心跳平稳成一条直线。
死之前，他很安详。
我脑海中浮现出与他放花灯的场景。
他对我说：“心诚则灵?！?/p>
于是我许了一个愿：希望喜欢江旻，不再是我的一厢情愿。
玻璃门外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群人。我放下他的手，轻轻在他额间落下一吻。
调整好情绪，我走出病房，江旻的家人大多数都没哭。
我以前听说过一句话：极度悲伤的人是哭不出来的。
江旻的至亲会比我更难过。
他们只是太难过了。
许晴拽着我逃离了这块地方。
她告诉我了一个江旻不愿亲口告诉我的真相：“江旻是孤儿，是他姐姐捡来的，全家对他都不怎么上心，只有他姐姐把他照顾得妥帖。”
怪不得病房前，所有人都没哭，只有一个女子哭得肝肠寸断。
我的心被什么刺中，那个娇小玲珑的女孩，那个中秋节被江旻抱起的女孩，是他的姐姐。
几日后举行了江旻的葬礼，我应邀前去参加。
那天天气温和，暖阳罕见地照在冬日的草坪上，微微融化了昨日的初雪。江风拂起少女的秀发，我将被风吹起的凌乱发丝整理好，看向天空。
风依旧和煦，暖暖的，像有人在抚摸着我的头。
灰白的相框上，少年笑得热烈又灿烂，他半睁开的双眼写满纯真。我耳朵嗡嗡地响，江旻飘扬起的乌发逐渐在眼前交汇模忽。
一声声啜泣在礼堂散开，像一根根银针一下一下刺进我的心里。
他不在了，生活依旧继续着。
没过几天就到了新年。
鞭炮噼啪作响，我和许晴前去江旻姐姐家看望她。
她笑容满面，做了满桌子菜款待我们。叔叔也在厨房里忙里忙外，让我们好生休息。
我们都默契地没有提江旻的名字，聊着家常，像往年的新年一样。
屋外烟花放起，声声响亮，绽放于天空，明亮又炫目。
我知道，我们的心中都默默地对江旻说了一句话：新年快乐，江旻。
又迎来了新的一年毕业季。
我望着打印出来的毕业照。
照片四周的人比着各式的手势，独属于少年的笑容穿过风，抵达到操场，飘向四面八方。
江旻还在的话，应该会和他们一样，露出属于我们的笑容，许下属于我们的誓言。
原来，有些人，一旦遇见，便一眼万年，有些心动，一旦开始，便覆水难收。
谢谢你，江旻，我会带着你那份爱，勇敢地踏步属于自己的道路。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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