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一粒
平日里,家里第一个起床的是父亲,其次是我,而后是母亲或妻子。入冬以来,我起床洗漱时,洗手池边缘总耷拉着一条父母亲的毛巾。
入冬伊始,每次我去洗漱看到洗手池上耷拉的毛巾就很是生气,心里埋怨道:“到我这生活一年多了,怎么还不知道把用过的毛巾放回原处,搭到毛巾架上呢?!”我用我自己的毛巾,妻子有洗脸巾,只有父亲和母亲共用这一条毛巾。有时,我会抬手把毛巾放回有一米七左右高的毛巾架上,有时也懒得帮他搭,就丢在那里。
昨天晚上,我和妻子闲聊。我抱怨父亲今天早晨又把毛巾耷拉在洗手池上,让人一大早就没有好心情。妻子说:“我怎么没看到!”然后她随口说道,有时会看到,有时也没看到。忽然,她突然不讲话了,似乎在想什么?!霸勐璞任移鸬迷绲氖焙蛭揖涂床坏?,比我起得晚的时候我也看见过。”妻子又惊呼道。
听妻子这样说,我顿时心生愧疚。是我冤枉了父亲,那洗手池上耷拉的毛巾是他故意留给母亲的。母亲身体不好,尤其是她的腰,已经彻底弯下来了。近三五年来,我极少看到母亲直起她那一米七的个子,总是弯着,弯着。母亲要直起身体比较费力,同时还得忍受腰部和腿部的疼痛,父亲为了减少母亲直起身体的次数,自己洗漱后,索性把毛巾留在的洗手池边,待母亲洗漱过后再搭回去。
我为自己冤枉了父亲而愧疚,同时为母亲在晚年能有这样的丈夫而幸福。母亲常给我讲父亲年轻时的往事,父亲是一个“四不一溜”的主,即厨房不进,猪食不端,牛草不割,农活不干,厨房不进,还整日和他那三五好友溜达宿外。家里家外都是母亲一个人操持。反正父亲留给我的印象是,香油瓶倒了都不会扶,且一点也不知道顾家。没成想,这十多年来,父亲开始替灶上的母亲烧锅了,替攉好猪食的母亲端盆喂猪了,替田里的母亲肩扛手提了。尤其是这一年多来,父母过来帮我带孩子,母亲不会也不敢开燃气,都是父亲承包了一日三餐。
我再也不会把耷拉在洗手池上毛巾放回架上去,那条嵌在乳白色洗手池上的灰毛巾,承载了父亲通红的心。那条降低了一米左右高度的毛巾,溢满了父母一生的故事。
2025年1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