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南百日行:漳州食记

提起福建闽南,我们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来的,可能是那首经典老歌《爱拼才会赢》;可能是闽南人信仰的女神妈祖;也可能是安溪铁观音或者晋江名牌鞋。以上种种,都是闽南给我们带来的固有印象。

去年,因为身体原因,我辞去了工作,赋闲在家。旧事刚过,新事未来。

就在我彷徨的时候,远在福建漳州的贵哥向我发出邀请。他在那边做安装师傅,工程多人手紧,问我要不要去做安装工,日结,先试做一个月然后再转正。我也没多想就收拾行装,出发前往漳州,开启了为期百天的闽南之行。

漳州市位于福建省最南端,三面环山一面临海,与厦门、泉州并称为“闽南金三角”。同时,漳州也是福建闽南文化与广东潮汕文化的交汇点,境内历史名胜、美味珍馐数不胜数。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次闽南之行最让我印象深刻的,就是漳州那独具地方特色的美食小吃。因为安装工的流动性大,我几乎走遍了大半个漳州。所以,我有机会品尝到当地的各种名小吃。

漳州的名小吃多如牛毛,有本地古早味的沙茶面、蚵仔煎,也有北方传过来的卤面、扁食等等。品类丰富且独具特色。根据我的体验和品味,漳州本地有名的小吃大致可以分为“咸淡香甜”四种口味。

? ? ? :云洞岩盐鸡

我和贵哥住在距离漳州市区十五公里外的龙海,由于离得近,我们经常去市区做工。一天中午,到了饭点,贵哥神神秘秘的跟我说:“我们今天去吃一只云洞岩的盐鸡,不吃饭了?!蔽也镆斓奈实?“两个人吃一只鸡就够啦?”贵哥拿出车钥匙准备启动,说:“上车吧,到地方你就知道了,那里的盐鸡可是出了名的好吃!”

一眨眼的功夫,我们就到了那个叫云洞岩的地方。云洞岩是漳州市区的一个景区。在通往景区的道路两旁,摆放着许多泡沫箱子,上面写着“盐鸡”两个大字,还留下一串电话号码。贵哥停好车,带我来到一户人家。但这户人家大门紧闭,似乎没人在家。贵哥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大约过了五分钟,这户人家的大门开了,出来一个中年大叔。

大叔见到贵哥,说:“阿贵,好长时间没来我这里吃盐鸡啦!”贵哥掏出烟递给大叔,说:“工程太多啦,要跑好多地方,今天来漳州做,这不,特地来你这,给你做生意来了。”


大叔笑了笑,说:“有事做是好事,不像我们,市里天天搞创城,搞的我们都没生意做啦!”贵哥也笑了笑,说:“今天还是老样子,先来一只鸡,再来四个鸡仔胎。”大叔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一边用手指着路边一个摊位说:“好滴好滴,你们先去那边休息一下,盐鸡马上就好?!?br>

原来,卖盐鸡的老板们原本都是在通往云洞岩的道路两边摆摊。由于漳州市区在搞创城工作,路边小摊影响市容,所以卖盐鸡的老板都收了摊,只留一个大的泡沫箱子,上面留个电话,需要盐鸡,直接拨打电话即可。贵哥告诉我,他每次来市区都要到这里吃盐鸡,虽然漳州其他地方也有,但是云洞岩这边的味道最正宗。

谈话间,大叔端着一只热气腾腾的盐鸡走了过来,还给我们带了一次性手套和两罐可乐。盐鸡其实就是一只普通的鸡,去除内脏后,埋进装满精盐的砂锅里,用火烹蒸而成的一道美食。鸡蒸熟后,再放些蒜蓉增香加味。漳州其他的地方的盐鸡还会加入党参等滋补药材,但整体味道却不如云洞岩这边的好。

我用手撕下一块鸡皮,尝了一下,瞬间两眼放光:这顺滑的口感!香鲜的味道!我从未吃过这么美味的鸡皮!不仅鲜嫩爽口,还回味无穷!相比之下,盐鸡的鸡肉要稍微逊色一些,口感略柴。贵哥跟我解释,这是因为鸡皮最先和盐、香料接触,所以它的味道要比鸡肉好。

贵哥与我,两双手你来我往,大快朵颐,盘里的盐鸡渐渐只剩骨头了。最后还剩下一些汤底,贵哥说:“这汤也很美味,不能浪费。你第一次吃盐鸡,这汤就留给你喝吧”,我听完,端起盘,呷了一口盐鸡汤。果然,这汤和鸡皮一样鲜美!喝完汤,竟然有些七八分饱了。贵哥解答了我的疑惑,说:“盐鸡的分量很大,一个人根本吃不完一只,两个人吃一只就刚刚好,所以我才点了一只?!?br>

回去的路上,贵哥问我要不要吃毛鸡蛋。我连连摆手,拒绝品尝这种看起来很“恶心”的鸡蛋,这是一种把刚刚孵化成型的小鸡仔煮熟的蛋,一般人看到那形状就接受不了,很不用说吃它。

? ? ? ? 淡:鱼粥与生烫

如果说,盐鸡是漳州美食重口的代表。那么,鱼粥与生烫就是轻口的代表了。漳州人每天的早餐基本以各种各样的粥为主,鱼粥就是其中的一种。这种粥是把鱼肉和粥混合在一起,再加入少许香菜、咸菜丝丰富口味。整体口感鲜嫩,味道略清淡些。

在漳州大街小巷,鱼粥馆星罗棋布,做法各不相同,有的还用鸭肉和粥混在一起,称作“鸭肉粥”。相比鱼粥,漳州的另一款美食——生烫,就非常有代表性了。我在漳州吃的最多的就是生烫,除去它用料多,价格亲民之外。最主要还是生烫的味道让人印象深刻!

走进一家生烫店,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锅沸腾的高汤,汤锅边缘挂放着盛好面食的漏篮,汤锅后面是食材挑选区。


漳州本地流传一句话:漳州生烫烫一切。

这句话并不是夸夸其谈,你看那些食材有:肉片、脆肠、猪肝、猪内脏、鸭件、鸭胗、鸡件、鸡胗、毛血旺、鸭血旺、肉丸、贡肉、海蛎子、鱿鱼腿、鹌鹑蛋以及海带、紫菜、金针菇、生菜、茼蒿、香菜、皇帝菜等等,各种生鲜和蔬菜任由挑选,丰俭由人。

满满算下来共有几十种新鲜食材,可以搭配出上百种不同的组合。选好食材交给厨师。厨师会把食材倒进沥勺,放到汤锅里,来回翻动汆汤。几分钟后,食材全部烫熟,加上面条或者粉丝,一碗满满当当的生烫就做好了。生烫主打的就是清香淡雅。为了保证食材的原汁原味,生烫店里的食材都是按需当天购买,售完为止。每天早上来一碗生烫,一天的胃口都被打开了。

? ? ? ? 香:石码五香

龙海区位于漳州厦门交界处,这里也盛产美食小吃,如白水贡糖、良材贡芋等,石码五香就是其中之一。走进石码老街,一股股浓郁的五香味若隐若现。由于街道两旁有很多五香店,整个石码老街都沉浸在五香的味道中。

地以食显,食以地名。石码五香在龙海已经流传了千年,是名副其实具有地方特色的古早味小吃。但一开始我并不认识五香,也没有吃过。关于石码五香,还有一段小故事:

22年七月上旬,我通过漳州龙文区武协的陈老师介绍,认识了住在石码的五祖拳传承人林师傅。这就是我闽南行的第二个目的:拜访武术名家。我和林师傅交换过彼此的联系方式后,林师傅主动邀请我去家里做客。这是我第一次和真正的武术师傅见面,内心既欢喜,又紧张。

我选择了休息日的下午去拜访林师傅。到了石码,林师傅热情的接待了我。不仅向我展示了五祖拳的动作,还带我参观了他的练功房。

我和林师傅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时分?;厝サ氖焙颍质Ω邓臀业焦怀嫡?。

此时,公交车还没来,我跟林师傅说:“听说石码的五香很有名。”林师傅反问道:“小袁,你没吃过五香吗?”我惊讶的回答道:“五香是吃的吗?我还以为是寺庙里拜佛用的香呢!”


林师傅听完哈哈大笑:“小袁你搞错了,五香是石码这边的一种小吃,你来龙海这么久都没有吃过嘛?”我摇了摇头,林师傅又说:“反正车还没那么快到,你就在这等我一下。”说完,林师傅就消失在人海中。

大约过了七八分钟,林师傅提着一个袋子向我走来?!靶≡?,这家五香店的老板和我很熟,他家的五香做的蛮好,来,这些你带回去尝尝?!绷质Ω邓低?,把一袋五香递给我。


“那怎么好意思,我们才第一次见面……”我顿时不知所措,百般推辞。“不要紧的,不要紧的,只要你想学五祖拳,随时可以来石码找我?!绷质Ω凳⑶槟讶?,我只好收下了。这也让我对闽南人产生了强烈的好感。

说回五香,这是一种由肉、淀粉、豆皮和五香粉裹在一起,经过油炸后的一道小吃。切成段后加一点番茄酱,吃起来香飘四溢、外酥里嫩、回味无穷。

后来,由于工作太忙,我很少去石码。最后一次去林师傅家,我带了一瓶自家产的蜂蜜送给林师傅,以表敬意。

? ? ? 甜:四果汤与蜜柚

漳州的夏天很长,骄阳似火的天气从五月一直持续到十月。从五月份开始,街头巷尾就会出现许多卖四果汤的摊贩,为漳州的夏天增添了一丝冰凉。四果汤是一种由各种时令水果、绿豆、红豆、莲子、薏米、芋头、阿达子和仙草冻,再加上刨冰组成的一道甜品。

虽然叫“四果”汤,但可以添加的水果早就超过了四种。它的口味是根据添加的水果而定。喜欢酸甜口味,可以加杨桃、菠萝、芒果等水果。吃起来冰凉清爽、消暑解乏、酸甜可口。


因为安装工的工作大多是在没有空调的室内进行。室外三十七度的高温,室内如同一个个蒸笼,我们汗如雨下,挥之不尽。严重影响了工作效率。四果汤的出现,让我在漳州闷热的夏天里得到了救赎。

十月国庆节期间,贵哥接到一个来自平和的工程单。平和是一个县城,距离漳州市区有七十公里。去之前,贵哥还准备了三个编织袋,说要去平和的朋友家摘一些蜜柚回来。平和蜜柚闻名全国,我没来漳州之前就听说过。

我们一路颠簸来到平和。它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好多柚子树!”道路两旁、山坡上、公园内都种满了柚子树。就连道路两旁的路灯,都是蜜柚的形状!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柚都”。


到了工地,视察完毕后,已经是下午了。贵哥提议先去他朋友家摘蜜柚,明天再干活。于是,我们又前往距离平和县城二十七公里外的五寨乡。

到了五寨,贵哥的朋友陈师傅热情的接待了我们。陈师傅是一位木工,他和贵哥十几年前就认识了。我们和陈师傅攀谈了一阵后,陈师傅要带我们去他家的果园参观一下。

陈师傅的果园离他家有一段距离。穿过马路,还要走土路,土路直接修到了山坡上的果园里。但是路被货车轮胎压出了一道道深坑,小汽车无法通行,我们只能下车步行。到了果园,一棵棵柚子树如同哨兵一般,整齐划一的站在山坡上。

十月是蜜柚成熟的季节。每棵树上结的蜜柚都被套上了专用的?;ぬ祝馐俏朔乐钩婧捅A裘坭值乃?。蜜柚树并不高,最高的也才两米左右。但它们结出的蜜柚却硕大无比,成熟了的蜜柚像一个个调皮的娃娃,压弯了树枝,时刻想落到地面上去。

参观完了果园,陈师傅随即摘了几个大的蜜柚,给我们尝尝鲜。陈师傅用熟练的手法剥开柚皮,去掉瓤后,鲜红的果肉就露出来了。我撕了一瓣下来,去掉表皮,那果肉像红宝石一样晶莹剔透。一口咬下去,果汁在口腔里跳舞!我的味蕾顷刻间被蜜柚的清香和甜蜜的果肉缴了械!“好吃!好甜的柚子!”我情不自禁的说道。

吃完蜜柚,陈师傅又向我们介绍了另一种柚子——“葡萄柚”。这种柚子很小,比橙子稍大一些。它还有一个学名叫“西柚”。回去的路上,陈师傅给贵哥装满了一袋蜜柚,让我们带回县城吃,等完工了再回来摘。

晚上,陈师傅又留我们一行人在他家吃饭。饭间,陈师傅对我们说:“平和现在不能只靠蜜柚产业带动经济,应该还要发展其他水果产业。那些葡萄柚,是我们果农自己根据多年的蜜柚种植技术栽培出来的,现在还在试种阶段?!?br>

贵哥说:“那要是都种死了怎么办?那不亏死?”陈师傅呷了一口酒,说:“我们以前是自己种,损失也是自己承担,现在没事了,政府重视起来了,下了政策,我们只管去种,有政府担保,种的好还有补贴,不怕!”

饭后,我们告别陈师傅,离开了这座平静又充满希望的乡镇,回到了平和县城。

22年年底,我一心想写作,已经不适合做安装师傅了。虽然安装工的收入可观,但却极不稳定。我向贵哥提出了退出申请,尽管贵哥一再挽留,但我还是执意要走。


在这两百多天的闽南之旅中,虽然工作很辛苦,但是,漳州丰富多彩的美食小吃治愈了我。

尽管还去过厦门、安溪等其他闽南地区。能让我记忆深刻的却只有漳州和漳州的美食小吃。“咸淡香甜”这四种味道,不仅重新定义了我对闽南文化的认知?;谷梦疑钋械母惺艿搅嗣瞿先松砩夏枪珊浪⑷惹?、包容、细致、敢打敢拼的精气神。

我什么时候能再次吃到漳州的美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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