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中贫困,一家五口人挤在一间房两张床上。有一次去姨妈家,发现比我大几岁的表姐,居然有一间自己的房间,那种惊愕程度就像发现新大陆。她房间在平房的一楼,四四方方,一扇窗户下放着一张木色梳妆柜,上面摆着一面小镜子,一支口红。梳妆柜边上,摆着一张老式木床,简单地铺了个席子,羡慕得我内心种下一果小小的种子。因为从那时起,我做梦都想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这个小小的梦想,像一个藏在脑海里的云朵,时不时的浮现。
这个梦想,具体而现实。?这种现实在我大学一毕业,就迫不及待地去实现了。那时候拿着800的工资,拒绝了友人合租的建议,倾着300的房租给自己租了一个单间。它简陋得只有一张木架子床,连窗帘都没有。于是,拮据地从夜市里淘来无纺布衣柜,再忍痛花钱买了2个大的塑料收纳盒,一边装衣服,一边当桌子用,在上面摆上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史记》和安妮宝贝的几本书。即使家徒四壁。每天早上被刺眼的阳光扎醒,但拥有属于我一个人的房间,成了那段艰涩日子里所有的满足。
后来,为着生计,辗转好几个城市。我一直单独租住,随身的物品随着一次次扔家,都扔弃了,只那几本放在塑料盒上的书,还一直跟随我到现在。只是,那时沦陷在安妮宝贝阴郁的文字中,那本《史记》一直崭新如故,我从未读过它,但却一直带着它,内心隐隐希望,或许有一天能看上它吧。而属于自己的一间房里,好像一直空洞而单调着。
这种空调,一直到了35岁,我草草地成家,生了女儿。一家三口租住在两室一厅的农民房顶楼。在阁楼一样的客厅里,右侧屋顶斜下来,人一抬头就能碰到。但就是在这矮小的一角,在人生至暗时刻,我用一张快被扔弃的书桌搭起了“书房”。它不是独立的空间,只是被书累累包围。我就是在这里,开始用尽地书写和阅读,沉浸在书目别人的世界和思想里,也沉在自己文字的释放里,慢慢地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自如感,是那种伴着清晨鸟儿的鸣叫的幽然,也是破碎的灵感像一个个泉涌而出的小精灵跃然成屏幕上的小字。
这个“书房”,它没有隔断,没有具体意义上的房间,但在这里,不管我身陷何苦困境,一日三餐忧虑的钱袋,工作一天后的疲惫,也有与人争吵的怒火,更有来自家庭的琐碎。但在那个小小的角落,我似乎看到了一个从沉默不吭的影子。她在一个空间里,流泪,思考,抓狂,欢喜和愤怒,但在出房间那一刻,她永远面色平静,去迎面许多陌生人与熟人,用坚定的神色告诉他们,我一切都挺好。
这种关于影子一样的回顾与纠缠,在我看到周轶君说的话里通透了,她说,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不仅仅是形式上的一间房,不仅仅象征着你具备的经济和自如的能力,还要有不断拼搏的梦想,以及为自己梦想所付出,为了能达到自我、自如镜界的一种倾尽精力。
也是在这个时候?,我彻底释放了年少时的拧巴的追逐,那种嵌在贫乏身躯里的野心,为了往更好的生活而努力的拼劲,为了达达理想而释放的力量……这一切切欲望、梦想、希望,正是从想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开始的,它不仅仅上是物质空间的追求,更是一种无形的,默默的拉扯着自己追逐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