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过年,心情有些复杂。想想病床上颇受病痛折磨的父亲,年味便淡了一半。
小时候的过年,热闹非凡。一进十二月,村子里每家每户便开始准备为迎接新的一年做准备了。杀猪的农村人最有新年仪式的头等大事。二叔是方圆几里有名的屠夫,一进腊月,他的老黄历上便会划满圈。小林子家一日、大顺家二日、山娃家三日……。有时候,他还会给个别日子后面备注1.2.3……,意思是这户人家会有几头猪等着挨刀子。腊月的二叔可神气啦!每天睡到自然醒,人还没从被窝里爬出来,二妈早已热水毛巾备上了,端到炕头上伺候着了。二叔大手往盆里一沾,只听盆子里的水"哗啦,哗啦"几下。然后拿着他那早已磨的没绒的毛巾往脸上一捂再一取。这就洗完脸了。然后往煤炭炉子旁的木椅子上一坐,押几口糖茶水,咬几口猪油锅盔。大袖管往脸上一甩,算是擦嘴了。
二叔往南房门口一站,那门便"吱——"滴开了。二叔弯腰着进去。很快便能听见"嚯嚯嚯"地磨刀声。一会儿后,他便咧着大嘴走出了自家大门。大步奔向要杀猪的人家去。他边走边喊"年轻的,有力气的都到村头小林家帮忙杀猪了……"。
很快,我家猪圈门口便出现七八个壮汉。
杀猪的前一天晚上,猪是不能给食吃的。而且妈妈也需要准备借好三口大锅,支到猪圈外面的墙角处,用大砖头三角支起。锅里装满水,备好柴火。第二天早晨,帮忙的人一到,我家那墙角处便开始了"炊烟袅袅"。紧接着便是我家猪圈里传来一阵阵哀嚎声。随着哀嚎声的消失,一个生命便画上了句号。
猪脖子肉是屠夫的专属美餐。等到一头猪彻底收拾停当,邻居堂哥会先把猪脖子洗净剁好,然后妈妈安排入锅,再加一些其它肉,炖上一大锅。再热好她两天前就蒸好的馒头。等二头猪结束它的生命后正好是下午一点,锅里的肉也正好熬熟。村里帮忙的壮汉们往桌边一围,一个个脸上挂金似的你一言我一语,一边讨论着我家的猪有三指膘,一边嘴角流着油大口大口滴啃着白玉似的热猪肉。乡下人一年到头难得见油水,只有猪肉为伴,有些人家只养一头猪,一年不到头肉就吃完了。所以不管是哪家第一个杀猪,大家都会吃的最痛快。(在我们村,往往都是我家最先杀猪咯)肉饱肚子后,二叔一声"收拾",又都开始肢解第二头早已挂在支架上还有温度的猪了。等到一切都收拾妥帖后,妈妈的第二锅肉也出锅了。这一锅里有肥有瘦,全村里除了外出的和有事赶不上的,其他大人小孩都会来我家"做客"。我最喜欢瘦瘦的糖块肉了。妈妈把瘦肉切成小正方块,伙着其它肉一起出锅。奶奶再一块一块挑出来,给拌一点酱油,撒点调料,几个孩子一碟子。很快会风卷残云。吃饱吃足后,婶婶嫂子们帮妈妈洗锅、腌肉。一帮男人们便收拾好所有杀猪的家当,晃着膀子回家去了。
过年的第二大事,算的上主家的妈妈给孩子们和奶奶准备新衣服了。
其实,新衣的准备妈妈着手的会更早一些。每一个人的每一件新衣都是妈妈亲手量身,然后亲自跑到供销社耗上半天慢慢选出来,再回家花上四五天的时间裁剪缝制而成的。这几天妈妈会特别忙,但我能感觉到这也是妈妈最开心的日子。因为等新衣全部制成后,五朵金花往她面前一站,崭新的花衣会让她乐的合不拢嘴。有时,妈妈还会帮存里人做新衣服。所有我和四姐总会有一人能穿上"百家衣"。奶奶也有可能穿上花肚兜。
过年的第三件大事应该算是赶集买年货了。这事往往会安排在腊月二十四或腊月二十七。每每这个时间,爸爸也会回家。那时候爸爸的钱包是最肥的。我二十,四姐二十,其她姐姐十块。兜里有钱,转集不难。大姐带着我们几个小的转各个零食摊。等到回家时,各个兜里满满的。我和四姐还会买花炮。
腊月三十日,该是贴对联,吃长面的时候了。早晨爸爸和叔叔他们会给去世的祖先们上坟,差不多中午回家,妈妈的臊子面已经上桌。饭后,我和四姐帮爸爸研墨铺纸。爸爸大笔一挥,一副对联就问世了。然后把他们端端正正滴贴门上,再配上"秦琼、敬德"两位门神。一起就绪。静待迎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