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红尘劫起
灵犀离开后,润玉再次来到布星台值夜,万千星辰,各自排落,只待他妙手一挥,星宿安然。
明明是千万年来做惯了的布星挂夜之事,今夜却格外有些不同。
润玉挺拔修长的身姿遥遥立于空旷寂静的布星台上,微凉的晚风亲吻着他俊逸的脸庞,他却仍觉得浑身滚烫不已。
大约是心神涣散,好半晌才回神的润玉今夜布起星来感觉格外的吃力。
他无意将那一夜发生的种种一一细数,却还是细细地将那梦境从头到尾,一丝不漏的全看了一遍。
在那个瑰丽绮艳的夜晚,他看着她全力挽留他,看着她主动轻吻他的唇瓣,看着她灼灼含情的眼神,看着她在他身下婉转承欢,泪眼朦胧。
一晌欢情,润玉惦念到如今。
心间一悸,他摸了摸脸颊,微微发烫,强自定了定神,他抬起头,修长的手朝虚空一指:“既已入冬,斗柄当冲北?!币换右痪图淞髀兜模歉呱搅魉偃钠?,明朝有意抱琴来的随性。
周天星辰,柔和明亮,一颗颗镶嵌在夜幕下寂静的天空中,莹莹散发着星星流光。
恍惚忆起,那一晚,似乎也是如今这般繁星满布,朦胧诗意。冰肌玉骨,欺霜赛雪,她柔和温暖的肌肤像披上了月色下的一层薄纱,引人入胜。
他心虚的别开眼,不敢再去看那满眼的暗夜星辰,耳廓渐渐浮上一层枫色,他不自在地轻咳了几下,兀自阖眼。
然而,那一夜缠绵交融的一幕就像是追逐着他,不受控制的在脑海深处闪现,不让他有片刻的喘息空闲。
在那颗泛着盈盈碧海光芒的珠子里,他看到自己情不自禁的亲吻她,将她轻轻地压倒在床榻上,想要为她宽衣解带却苦于太紧张而不得其法。
他看到自己一层一层剥落她的衣衫,灼热的眼神似乎要将她吞入腹中,直到两人赤诚以对,玉衡殿床榻下落满了凌乱的一片。
他看到自己温柔缠绵的吻滑过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留下一个个鲜嫩粉润的暧昧痕迹。
他看到自己难以控制地幻化出龙尾,厮磨纠缠着她雪白的双腿,与她十指紧扣,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他看到自己因露出逆鳞伤疤黯然神伤,她滚烫的热泪摔碎在他手上,唇舌纠缠之间,是令人窒息的哀伤与怜惜。
他看到自己轻柔的摩擦爱抚让她气息凌乱,下腹一寸一寸打开她的禁忌之地,一点一点被她全部包容在内。
他看到自己在她体内不断深入挞伐,不给她任何挣脱逃离的机会,情欲结合,灵肉交融,抵死缠绵。
他看到自己的动作越发放肆激烈,而她带着哭腔的求饶断断续续,如同催化剂,惹得梦珠中的自己情难自控,无休无止。
直到……她的呻吟如同昙花一现,在他身下彻底软倒。
润玉猛然回神睁开眼睛,他摸着自己的胸膛,那里心如擂鼓,浑身上下烧起的热意就像是被泡在热水里一样难挨。
他疯狂地在心中默念清心咒,却始终无法浇灭那燃起的,名为欲望的火焰。
哪怕他曾与旭凤交手切磋过多次,见识过那琉璃净火的厉害,也从没像如今这般,整个人仿佛下一刻就会灼烧成灰。
越是告诉自己不要再去回想,那梦珠中真实发生的一切就越发清晰起来。
难怪……她会那样疲惫不堪……
自己……是不是索求无度?
会不会……过分了?
一向云淡风轻,清心寡欲的夜神殿下被自己的想法狠狠呛到,脸色涨红地在冷清的布星台上咳个不停,好半会都没有止住。
夜半三更,润玉总算平复了杂乱无章的心绪,面色也渐渐转为正常,他站在布星台上久久不愿离开。
这会儿,他不敢回璇玑宫,回玉衡殿安寝。
怕被邝露冬鹤看出什么端倪,也怕再次躺上那个熟悉也陌生的床榻。
润玉静静地吹了会儿凉风,呆呆的又开始发神。
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纵芭蕉不雨也飕飕。
灵犀已经离他而去,满腹愁绪,皆化作“天凉好个秋”。
润玉在使得各路星辰各就其位后,低低叹了一声,“阿犀也该出生了?!?/p>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所以说还是小白龙更凄凉些。
那一年,南苍下了好大的雪,纷纷扬扬,铺天盖地。
好像一年前的那个凛冬,满城飞霜,断桥残雪,以茶代酒,念念不忘的景象依稀仿佛就在昨日。
今夕何夕,青草离离。
“夫人,起灵了,该走了?!毖诀呓绱钤谂蛹缟?,垂手而立,月白衣襟袖口上,绣着一瓣云萝花。
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具即将送往紫国的棺椁里,其实什么也没有,棺椁的主人,早已葬于南苍与赤松边界的这片雪原之下,与十万边关将士一般,天地为墓,青山埋骨。
女子向崖下望去,茫茫一片冰寒,若是跳下去……
而此时,一阵清脆的婴儿啼哭声打断了女子的思绪,像是充满了恋慕,女子空洞的双眼看着她,莫名的心疼。
“夫人,小姐还需要您。”丫鬟看着女子怀中突然哭闹不止的婴儿,神色有些紧张,不动声色地进了一步。
女子收回目光,从她笑了笑:“我没事,走吧?!?/p>
她温柔地抱紧怀中的女婴,轻哄拍打,身后刮起一阵风,夹杂着雪花,拂过发丝,披风上的裘领微微曳动。
“夫君,我们回家。”女子一声啜泣在风中化为无形。
蓦然回首,只见大雪漫天,她低头掩去眸中泪光,却勾起一个温软的笑,转身上了马车,幔帐遮住了她美丽温柔的一张脸,大雪覆盖了马蹄印,白茫茫一片,不见踪迹。
“灵犀,灵犀,醒醒,该吃药了。”
朦朦胧胧中,灵犀听到了一个低沉而又清朗的男声,紧接着便被一个人小心翼翼的扶起,鼻尖闻到了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流进去,稍加缓解了她腹内的灼烧,还有身体上的疼痛。
云驰又将人小心翼翼地放下,看着面色依旧有些惨白的灵犀,微微摇了摇头,侧身对芸娘开口,交代道:“灵犀今夜或许还会发热,你多照顾一些。等烧退了,明日清醒过来,大概也就没事了?!?/p>
穿着褐色衣衫的芸娘恭敬的回答道:“谷主放心,我会照看好灵犀。”
芸娘为人沉稳心细,云驰还是十分放心的,低头又看见已经昏睡过去的弟子,忍不住叹息一声,他这个徒弟出类拔萃,在医道上可算天赋奇高,唯有命运不济,令人唏嘘。
芸娘自灵犀幼年起就开始照顾她,把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疼爱,此时见她染上风寒又遭逢丧母之痛,心中大为怜惜和悲痛,照顾起来更为尽心。
灵犀自出生起就不曾见过自己的父亲,每当她向母亲傅氏询问的时候,母亲总是一副神情悲伤、泣不成声的模样望向远方,久而久之,自小聪慧的灵犀便学会了不在母亲面前提及往事,不惹母亲伤心。
师父告诉她,她是将门之女,她的生父叫白英,是紫国的一位贵人,更是威名赫赫的大将军。
然而她的父亲出身并不好,祖上曾是获罪之人,多年来凭借着自己在战场上骁勇善战、披荆斩棘累下的功勋成为了紫国的大将军。
她的父亲是很多人心目中奉若神祇的战神。
母亲傅婷,出身杏林世家。数代以来都以善心仁术,救死扶伤著称,每月初十傅家都会广设医棚,向穷苦贫寒人家施药,几十年来风雨无阻。
世人皆知傅家有一女名唤傅婷,小字红莲,自幼随家人行悬壶济世之举,虽只二八年华,却已是个绰约佳人。
母亲与父亲是在战场上相遇的,彼时白英身中数箭,当时未死,傅婷作为大夫,救了他一命,两人就在朝夕相处下渐生情愫,最终结为连理。
只是她的父亲在十年前便战死沙场,那时候灵犀才刚出生三个月,便没了父亲。
那一年严冬,皑皑白雪,紫国与南苍交界处发现成群的汗血宝马,两国都想要据为己有,互不相让,然而恰逢此时,赤松闻此喜讯,迫不及待挥军东征,以此为引子,引发三国多年宿怨,终酿成一场大战。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紫国比邻南苍,唇亡齿寒。凤鸣王城的皇族们个个如同惊弓之鸟,赤松军队之名就像是悬在每个人心头的一把利剑,不知何时便会落下。
白英奉命出征,联手南苍军共退赤松。战事持续了整整一年,双方皆伤亡惨重。
白英与南苍国大将军萧庭惺惺相惜,二人结为异性兄弟,战场上,白英以命相护,救了萧庭性命。
白英死了,留下灵犀和其母傅氏,孤儿寡母。
义弟先自己而死,萧庭心中悲痛不已,知道白英最放不下的便是妻子和襁褓中的孩子。为了方便照顾,便在白英死前,定下了灵犀和其子萧衍的婚事,并以银锁为证。
可惜灵犀之母傅婷却不甚领情,她嫁到将门,担惊受怕一生。知道白英在死前为女儿定下萧庭之子,心中不愿,但又没办法当面拒绝,便在萧庭征战返回南苍之前,悉数遣散了家中仆人,只带了一个奶嬷嬷并细软离开紫国。
傅婷不求女儿将来大富大贵,只愿她能嫁个平凡人,安安稳稳度过一生。孤儿寡母又怕女儿受累,思来想去,傅婷没有选择回到傅家,而是带着女儿投奔了云驰。
云驰乃是药王谷谷主,药王谷位于南苍紫国接壤的烟瘴之地,长年隔绝于崇山峻岭之中,药王谷人迹罕至,平日里除了谷中弟子来往进出,或偶尔有谷主云驰的至交好友前来拜访,便是寻医问药之人,也被烟瘴挡于谷外,不得擅入。
云驰与白英乃是生死之交,仁心仁德,本就因为没能救回白英,心里很是愧疚,觉得是自己医术不到家。
听闻傅婷带着女儿不知所踪,心里也担心她们母女受累吃苦,如今见傅婷带女儿前来投奔,他便收容她们母女在药王谷妙飞峰生活,并且答应帮助隐瞒萧庭她们的行踪。
这一转眼就过去十年。
灵犀自幼便是在谷中长大,启蒙的便是各种药材,而她在医道方面也确实天赋奇高。
云驰见才心喜,询问了傅婷的意见后,便收了灵犀做入室弟子传授她医术,想着自己百年后,灵犀也好有个一技之长,药王谷也后继有人。
十年时间,灵犀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长成了青葱年少,但其母傅婷的身子却逐渐败落。
当年亡夫之痛她一直没能走出来,终日以泪洗面,只是为着女儿一直苦苦支撑,郁结于心,终于在灵犀十岁时撑不住,撒手人寰。
只是临死前,傅婷见女儿小小年纪正是天真漫烂的时候,待人处事却显得尤为成熟稳重,性子单纯善良又痴迷医道,怕她孤老一生。
反复思量,还是将她自幼定下的那桩婚事告诉了她,不过也清楚的言明,她不希望女儿嫁入将门,经受日日担忧之苦。
她希望女儿寻个性情相投,心意相通的人白头偕老,一生平安喜乐。
灵犀哭喊着母亲,把她的手紧紧的攥住,好像这样,母亲就不会离开她了。
令人窒息的绝望感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她。
灵犀哽咽着答应下来,承诺日后有机会,必定会到南苍退了这门婚事。
润玉隐身站在床榻边,他无时无刻不在守护着灵犀,可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灵犀经历丧母之痛,什么也做不了。
润玉的左手难受的使劲攥着,哪怕指甲嵌进了肉里,他也毫无所觉。
其实,他也渴望得到母亲的关爱,他本来就没有争储夺嫡之心,如果能得到母亲的关爱,即使是些微少许,也好。
只是,天后猜忌于他,那只能是奢望。
他不曾得到母亲纯粹的爱,也没有得到父亲平等于旭凤的爱。
润玉沉沉的长叹一声,孤寂的眼眸里满是苦涩的笑,他黯然离开。
一捧黄土,一纸清灰,催人泪下。
灵犀身着雪白的孝服低着头跪在坟前,她将母亲葬在了妙飞峰红莲崖边的那株云萝花树下,那是母亲故乡的花。
她木然的跪着,眼底的泪水早已流干。腿已经麻木,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心里的悲伤牵扯着全身。
不知何时,山林中几丝湿润随风而来,数只林鸟低飞鸣叫,更显山林宁静。终于,一滴水滴落到树叶之上,发出清脆的击打声音,再跟着犹如珠落玉盘,嘈嘈切切密密麻麻响起一片水打林叶之声。
滂沱的大雨不期而至,跪在地上的少女瞬间被雨水淋湿,密集的雨点打在她低垂的脸上,却没有让她移动半分。
天际云阳灿烂,山林中却是一片细雨萧萧。迷蒙的水丝如雾蒸腾,一把白色的纸伞从云萝花树后慢慢撑起。
伞下,白衫清扬。
就在第一滴雨水落下的同时,灵犀眼神一变,似乎想起了什么,眼尾泛红。雨水如帘,席幕天地,她的眼中是几丝怀念,几分悲伤,几缕不舍。
忽然,雨幕停了,原来是一把白色纸伞撑在头顶。
是母亲回来了么?
她终究是舍不得她淋雨的么?
可身侧却不是母亲的味道。
“你是谁?”灵犀缓缓站起身形,注视着伞下那戴着红鲤面具的白衫人。
润玉静静地看着她,灵犀的眼眸里倒映着他俊秀挺拔的身姿,他面具下的脸上带着沉痛的表情把怀中的一支昙花放在坟前。
润玉恭恭敬敬的对着刻着生母名讳的木牌拜了三拜,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只及他腰侧的少女。
“你……”
雨声中的话语软糯中带有丝丝迟疑,灵犀似是没有想到会在此碰到一个不认识的人,她缓缓而道:“是神仙吗?”
听到这句话,润玉撑伞向她移来的手一顿,倏然停止。
雨水滴滴打在纸伞之上,发出啪啪的清脆声响,然后汇集成汩汩水流顺势而下,似是帘幕一般遮住了润玉唯一露在面具下的嘴唇。
“我经常在梦里梦见一个大哥哥,他跟你戴着一样的面具。”清脆的嗓音入耳。
润玉心中喟然一叹,想到自己入她梦多年,只期默默守护她长大,最后还是忍不住现了身。
灵犀望着那把纸伞,哀恸道:“神仙哥哥,你说,娘亲是不是不要我了?”
润玉手中的纸伞微微一抖,振起无数水花纷纷落下。他沉默许久,树下唯闻细雨随风而落之声。
良久之后,润玉用月白广袖轻柔地替她擦去了额前顺着发丝滑下的几滴雨水,温柔地看着她:“她没有不要你,她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p>
灵犀静静地看着润玉,蓦地凄然一笑:“神仙哥哥骗人,师父说娘亲死了。”她的眼眶里盈满了氤氲升起的水雾,却倔强着不让它滚落下来。
“死到底是什么呢?”灵犀喃喃。
“死就是无悲无喜,无病无痛?!比笥窨醋趴罩械挠晁恐鸾ハ肝⑵鹄?,静静地道:“她会化作天边的一颗星辰,永远看着你,陪着你。”
“真的吗?”灵犀迷茫的双眼望向雨幕下的天空。
润玉淡淡一笑,将纸伞撑在灵犀头顶:“当然。”
啪啪啪啪,雨滴轻柔地打在枝叶,打在纸伞,打在地上,原本不甚响亮的声音,却在彼此沉默之中成为了唯一的旋律。
良久,灵犀把长裙往后拨弄了一下,然后往前走了一步,再往上挽了挽袖口,伸出手到外面感觉一下雨水。看到这情况,润玉轻轻一叹:“莫染了风寒?!?/p>
灵犀听后,顿时呆住了,突然脸色微红,对润玉说了一句:“没关系,神仙哥哥会?;ち橄亩月??”
似曾相识的话语恍惚在耳畔响起。
“有我在你身边一日,我便会护你平安康乐一日?!?/p>
难以辨清时间与空间的黑暗中此时传出沙沙细微之声。仔细一听,却似是滴滴雨点打落的声音。
“神仙哥哥?”灵犀担忧道。
听到灵犀发问,润玉回过神来,俯下身子与她四目相对,微微一笑,眼睛里似乎盈满了整片璀璨的星空,柔柔春水一般的瞳孔里倒映出她此时青涩稚嫩却难掩未来倾城绝色的脸庞。
润玉将伞柄捏进她的掌心,轻柔地拥她入怀。
感受着怀中柔软温暖的身体,嗅着鼻尖熟悉好闻的味道,润玉忽然觉得眼眶有些热意,他的声音里带着丝丝的颤抖,沉沉的回道:“是,我会永远?;つ恪!?/p>
细碎的雨声中,灵犀朗朗一笑:“真好,神仙哥哥永远都是灵犀的朋友。”
潮湿的空气中寂静无声,润玉只是又紧了紧抱住她的手,没有开口说话。一时间雨幕下的云萝花树前落英缤纷,若不是阵阵细雨滴落之声,竟似是无有人存在似的。
“我要走了?!钡簧?,细雨沙沙之音逐渐远去变小,最终化为虚无。
倏然又是一个声音响起,灵犀娇柔的语调里饱含不舍:“神仙哥哥会再来看灵犀吗?”
润玉一阵沉默,倏然转瞬缓缓离去,就在那月白衣衫没入山林之中时,最后一丝湿润的雨滴化为虚无。
灵犀就这样目送着润玉的身影渐渐隐没在烟雨迷蒙的层林尽染中。
微凉的冷风中传来他温柔的声音。
“待你长大?!?/p>
久久地,他的话回荡在耳畔。
他曾与灵犀说过的话。
云萝树下,红鲤面具。
他温暖的笑眼,芬芳的昙香,月白的衣衫。
那一刻,灵犀记住了他说的每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