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时候家里穷,每次随母亲赶集,总要围住炒熟的花生与冻子肉咽不少口水。母亲要我走,我不走,有次母亲动手打了我,我哭着离开。母亲很内疚,再赶集时,给我买了一毛钱花生,又一次赶集给我买了一毛钱冻子肉。那时一毛钱是个不小数字,花生可买一把,冻子肉可买一片,只是不太经吃,还没尝出滋味,食已下肚。
? 那时糖果非常便宜,一分钱可以买一颗或更多??诖镏灰幸环志秃苈?,如果有五分,简直就成了富豪。没事时摸着口袋里的硬币,感觉好极了。到了赶集日,或一个人或叫几个伙伴,从西集走到东集,从南集走到北集,拍着口袋里的几枚硬币,到摊位前摸摸玩具、闻闻烧饼、捏捏花生、抓抓糖果,觉得气壮如牛。卖东西人非常敏感,看到你气壮的样子,就知道你手中有货,尽管不买,他也会满脸带笑。假若袋无分文,一般逃不过他的贼眼,他会对你挥手说道:“闪开闪开,没钱瞎凑和啥?”,于是小伙伴们赶紧缩到一边。
? ?也曾暴富过一次。有天堂弟从叔叔枕下拿出五元钱,叫上我直奔集市,先买两毛钱花生,再买五毛钱冻子肉,吃完后再买几个玩具,之后到书店里买几本小人书,太阳快落山时,开始往家赶,快出集市时,买了几个烧饼,边走边啃,实在吃不了,开始往地里慢慢地扔,感觉身边有些异样,一回头,原来一个乞丐在身后捡拾我们扔下的烧饼,现在想来真是做孽。
? ?到家时五元钱仅还余两三块,这时遇到一个往钢笔人刻字的艺人,我们拿出自己的笔,让他刻上名字绘上龙。他找给我们许多硬币,几乎装满我们口袋。我们没敢把钱带回家,在河滩边挖了坑,将钱埋了进去。后来事情最终败露,叔叔命令我们将钱挖出还给他,堂弟自然少不了一顿揍。
? ?后来到县城上学,父亲觉得我大了,时不时给我些零花钱,一般一次十元,十元钱在我口袋里能呆好几个月,只要口袋里有个十块八块,对我来说就特别满足。
? ?参加工作后,对钱仍没太大欲望,我有抽烟的习惯,口袋里装个一二十块钱,没烟时能买包烟就很满足,如果口袋里钱再够吃碗烩面喝瓶啤酒,那简直就是富翁生活了。
? ?这种习惯保持一二十年,一件非常偶然事情刺痛了我。县里一位同学想见见我。我已离开单位,一摸口袋,烟仅余一枝,知道这位同学抽烟,赶紧到路边商店买,拿出钱包,一看坏了,钱包里仅有三四元钱。这时同学开车赶上我,坐在他的车上,余下的一根烟递给他,他见状又给我掏了一枝,气氛相当尴尬。他开着车拜访了几位朋友,看看已近中午,我决定请他吃饭。尽管身上没钱,家里抽屉中放有几百元备用钱。在我的邀请下,老同学决定到家里摸摸门。
? ?到家坐下后,我到抽屉里取烟。前段时间办事买过一包好烟,抽了几枝,入在抽屉。当我打开抽屉时,立刻傻眼,抽屉的烟被年幼的孩子抓成碎片!转身回到客厅,想为老同学倒杯水,水壶没水,准备烧水,又遭遇停水。老同学也不介意,拿出烟两人猛抽。一看时间,快到中午,该请老同学吃饭了。我回到卧室打开另一个抽屉,奇了怪了,几百元钱不见了!我头上的汗立刻冒了出来,这可咋办?
? ?我找个借口出门向邻居借些钱,敲了好几家,都没人,没敢在外停留太久,怕怠慢老同学?;氐郊依锖屠贤Я牧艘换?,老同学说接了个电话,有点急事,估计不能在这儿吃饭。我能看出这是借口,但也无可奈何,我媳妇上班较远,中午不能回来,我身上没钱,拿什么请老同学?老同学这么一说,我只好顺坡下驴:“你要有事,我不强留,改天再在一块吃饭吧”
? ?老同学坐上车,头也不回地走了,我羞愧得无地自容。晚上媳妇回家,她告诉我抽屉的钱拿去交工会会费,没来得及再往抽屉里放钱。
? ?世界事就这么巧!老同学好久不理我,打电话要么不接,要么三言两语就将电话挂了,直到之后第三年,同学聚会喝多了酒,才将那天情况说清楚。他很生气:“知道你这货小气,你不早说!”
? ?自此以后,我再不敢大意,钱包里放张银行卡,卡里存个千二八百,遇到意外情况,不致于特别尴尬。只是习惯已经养成,更改非常困难,到现在口袋里还是几十元钱,很少过百元的。
? ?人生的习惯与童年的经历有极大关系。正因为小时穷,现在只要能生活下去就很满足。我的情况可能好些,毕竟父亲那时是教师,有点工资。老家几个伙伴,他们小时穷到极致,对钱的欲望比我大得多,因此赚钱的动力非常足,生活也过得好,他们在社会上闯荡,为了钱不择手段。他们是成功者,道德水平却不敢恭维。这不是他们的本真,本真早已为社会扭屈,写到此不由得发出深深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