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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早春三月，乍暖还寒，李伟驱车来到文化宫附近的劳务市场，平时的木工、瓦匠、水暖工都成群结伙地边聊天边站在这儿等雇主。

可能是因为刚下完一场雨，市场今天的农民工并不多，有一小撮人正靠在树下打起了小扑克，旁边几个年轻人倚在自行车上玩儿着手机。李伟的车还未等停稳，呼啦就围上来一圈人。

“大哥，想用瓦匠还是木匠？”

“我干水暖五年了，手艺好，用水暖工么兄弟？”

“大哥，我瓦匠水暖都会，要的工钱也不贵。”

……

李伟把车靠马路牙子边上缓缓停稳，又把车窗降下来，摘下了墨镜，一手把着方向盘，把叼着烟的嘴巴一努，“有没有瓦匠活好的哥们儿？我就用一个。”

听了这话，有几个人悻悻地散开了，李伟看了看车窗外仅剩下的四个人，瞅见一个皮肤黝黑的挺壮实的个子高高的年青人，他眨眨眼睛想了一下，对了，正好厦子里有些煤，加俩钱让这个壮实的小瓦匠再倒腾下。

于是李伟指了指他，“瓦匠活干得还行么，兄弟？”

“别看我年轻，我干了四五年了大哥，我舍得出力，家里有什么活儿捎带着也可以帮你干点儿?！彼纳籼先ナ粲谏逞婆?。

李伟一听，正中下怀，“就你了，上车吧！”

“哎，大哥，好哩，谢谢哈！”年轻的瓦工象中了奖，兴奋得脸一下涨得通红。

随即他又卑微地往前探了探身，凑到了车窗前，“干啥瓦匠活儿大哥？我好准备工具?！?/p>

“就在阳台砌一小花坛，没什么复杂的，再就格外有点体力活儿。放心，兄弟，只要你干得好，钱嘛，不是问题！”

“嘿嘿大哥，看你开这大奔驰车就知道你不差钱儿，我干活一定会让你满意，我手艺可好着哩，力气也有的是?！?/p>

瓦工边说边打开车门，拎着个工具包弓身坐进车里，上车前还不忘了拍拍身上的灰尘，又跺了跺脚，又转身对着车外喊了一嗓子：“顺子，一会儿帮我把自行车骑回去！”

“好哩，栓子，放心吧！”人群中有人回应。

众人羡慕地目送大奔离去。

“嘿嘿，大哥，你这车可真气派，俺栓子就是干一辈子活儿也挣不到这辆车?！蓖吖ぷ诶钗昂阑恋拇蟊汲鄢道?，禁不住四下里望望，搭讪着。

李伟打了个哈哈，没回话，只是透过墨镜在后视镜里望了望他，那栓子见他没搭话，拘谨地把身子往后缩了缩，再没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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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伟媳妇儿叫晓菊，晓菊长得很漂亮，她平时不用上班，主要任务就在家看看孩子，偶尔闲时打打麻将，逛逛服装店。

这几天小菊突然跟李伟说要在阳台砌个小花坛，说她妈听人家说在家里种些鲜花天天看，二胎保生女儿。

他们第一胎是个儿子，两口子盼着能再生个女儿。

李伟的丈母娘家住在离这儿二十多里的郊区，这个丈母娘岁数不太大，最大的爱好就是遛跶，整天东家串西家跑的。这回知道宝贝女儿又怀孕，肯定又该来这儿住几天了。想到这儿，李伟不禁皱了皱眉，摇了摇头。

车跑得很快，前面再拐一个道口，有五六分钟的功夫就到家了。

“砰！”突然，前面拐弯处传来一声撞击声，李伟正疑惑间，栓子指着窗外大声地喊，“大哥，快，快停车！刚过去那个道边沟里面躺着一个人?！?/p>

李伟减慢了车速，“什么？躺了个人？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就刚刚拐过来那儿，沟里还有个摩托车……快，快把车倒回去大哥，那个人好象，好象是昏过去了…”

栓子一着急，语无伦次，声音更沙哑了。

李伟把车倒了一下，又停住了，“算了吧栓子兄弟，这条路不是主道，四周连个监控都没有，咱们俩下车去再让人给讹着，警察来了就说不清啦，走吧，赶紧离开这儿?！崩钗八低暌还业?，一脚油门儿又继续往前开。

“停车！停下，你停车！”忽然，栓子一改刚刚卑微的样子，大吼起来，脸唰一下又变得通红，嘶哑的嗓音让人害怕。

李伟吓了一大跳，车忽地停了下来，“你他妈吼谁呢？爱管闲事自己下去，别给我找麻烦。”

栓子腾地打开车门，一下就蹦了出去。

“警察来了别他妈提我昂，我可不管这闲事儿，脑子进水了，你个傻子，妈的！”

朝着栓子奔跑的背影，李伟又骂了一句，呼地一声把大奔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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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见鬼了！这小子是不是傻冒？吃饱了撑的！李伟想，算了，明天再去别地儿找个瓦匠，今天先回家再说吧。

这时李伟的电话突然响起来，是媳妇儿电话，“菊啊，我马上到家了，今天瓦匠不…”

“呜……老公，刚才有个人来电话，说，说我妈骑摩托车肇事了，呜……你快回来接我，我们马上过去?呜呜…”电话那端，阿菊嚎啕大哭。

“什么什么？菊，先别哭，你慢点说，你妈现在人在哪儿？怎么样了？”李伟急了，女人到关键时候就知道哭。

“啊，……我刚才急糊涂了，还没等听清就挂断了，急忙打电话给你了，咱妈半个小时前还给我打电话，说要来咱家……呜……”

“行了别哭，别哭坏了身子，怀着孕呢，你千万别着急，我马上到家了，菊，妈不会有事的，等着我。”

李伟挂了电话，心里乱成了一锅粥，今天这他妈是怎么了，诸事不顺呢？

他加大了油门，刚开一会儿电话又响了，他恼火地摸起电话，“喂，喂！”

“喂，喂！你丈母娘出车祸了，在新景路阳春街电业局拐角这儿，你赶紧快来，她的电话上备注你是女婿，刚才打给她女儿就知道哭，我就又打电话给你?”

阳春街电业局拐角那儿？李伟听到这儿一激灵，这不刚刚经过那个地方么？这怎么听这沙哑的声音这么耳熟呢？

“喂，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栓子，你先别问那么多了，赶紧上医院要紧，我刚打了120… ”

栓子？…

后面又在说什么，李伟一句也没听清，他一脚急刹车停在路边，突然感到心口隐隐作痛……接着，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