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外面下着倾盆大雨,雨水敲打着窗户,把屋内人们的沉默衬得愈发恐怖。我靠在课桌的一角,指腹轻轻蹭着胡渣,呆望着地面,时而悄悄抬起头,观察其他人的脸色。麻木,烦躁,冷漠,各色各样的神情都有。他们说,被烧死的是白历史。警官盘问、调查了每一个人,最终得到的信息却都指向了不久前的魏旺仔自杀事件。
? ? ? 我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高中的?我早记不清了,更像是自我从师范学校毕业就来到这儿、做一个平凡无奇的语文老师。任教这么多年,我见过太多的校园暴力。唯独那个孩子,那个明明很优秀却遭众人唾弃的魏旺仔,让我印象深刻。记得清楚,可能正是因为,我也参与其中……
? ? ? 几声骇人的雷声轰轰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头看了看周围的学生和同事,他们的表情还和刚刚一样,冷漠又自私。双手微微合十放在唇下轻笑了一声,我有什么资格评价别人,我不也同样自私吗?仅仅因为白化学的成绩更好就偏爱他,护着他,全然不信旺仔的话。在师范院校的时候,在满心期待着要成为一名教师的时候,我一定想不到“为什么他就只丢你的书不丢别人的?”这种鬼话会出自我口。
? ? ? 对面办公室里的吊灯闪烁着、摇晃着,好像下一秒就会完全熄灭,或者,直直坠地。就在那个办公室,我曾无数次把魏旺仔留下,听他“狡辩”。听烦了那孩子的告状和委屈,就数落一番再让其直接闭嘴抄课文,课本儿里的长篇小说、古词都是最佳选择。我总是口口声声地说着:“老师这也是为你好,多抄写学习,就没有那么多闲事找上门儿了,自然也没有时间与人闹矛盾了。”说完就靠在椅背上,喝一口清茶,看着这个一米八几的男孩站着弯腰抄写课文。没说让他站着,但也绝不会邀请他坐下。
? ? ? 抽屉里好像永远有一盒笔芯是为他准备的,不是我,是他自己买好、放在那儿的,为无止境的罚抄做准备??挝氖浅煌甑模3P吹揭话氡示兔凰?,他也不以此为由停下,而是迅速地换上崭新的笔芯继续抄写。办公室门外的孩子们往里探头看,带着得意或是冷漠的表情,胆儿大的还会走进来冷嘲热讽几句。都是十七八岁的孩子,调皮一点也正常,我也就随他们说去了。
? ? ? 那个夏天,仿佛是所有的谩骂嘲讽和欺凌在他的身体里堆积到了极致,浑浑噩噩的他在失去高考资格后,纵身一跃,像一只孤独的鸟,坠落在地。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认为自己和他的死没有任何关系,固执地骗自己他只是因为没法参加高考、心理承受能力太差而放弃了生命??墒鞘奔湓匠?,人就会越来越清醒,越来越清晰地知道,他的死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 ? ? 那日天台下,有很多学生,他们笑着、叫着,多是尖酸刻薄的语言。他们仿佛料定了,魏旺仔是个懦弱胆小的孩子,根本不会跳下来。只有一个男孩儿,他什么也不说,只是站在天台下,仰头望着旺仔,一动不动,紧握着拳头。我没有看清他的眼睛,只是感觉,他像是哭了。他混在一群兴奋的学生里,很显眼。他就是白历史。
? ? ? 想到这里我不禁握紧了手上那根空空的笔芯,为什么是他死了?我们这群人里,最不该得到惩罚的就是他。手指慢慢抚过自己的胡渣,皱紧了眉头。又是几声惊雷,本就毫无进展的人们变得更加焦灼。事情的真相,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