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无所谓将自己的伤疤和痛苦揭露给大家看了。
青云大叔家比我大一岁的小哥哥走了,曾经和我一起租房治疗的老乡病友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肝癌早期的菲菲只撑了两年半就走了······想起魏医生跟我说的只剩三个月,问我是否选择叶落归根我就觉得很心痛,我也快了吧!
7月初,我选择回家,在外科住了一个多月的我已经无法被医院容下了,再加上连日来的折磨让求生欲很强的我选择放弃治疗??梢运?,这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正确是因为我离开了医院,不用受非人的摧残,心情和食欲都更好,而且上海房租贵,我也不可能久留。错误是因为回家意味着做小治疗的机会也没有了,用来延续生命的条件没有了,等于是以一种更舒服的方式等死。
2月末,我来到上海住院,在县医院的那次治疗让我的疾病突然变得不可控制。在上海的第一个治疗是放支架,从嘴巴进入,穿过食管十二指肠等等插入堵塞的胆管里,可是却失败了,出来的时候我插了一根鼻胆管,很是难受。因为淀粉酶下不来我一直不能喝水进食,到了第三天的晚上,终于盼来了手术完毕的医生看结果,说我可以吃了,那一刻,喝着白粥,我的眼泪就这样哗啦啦掉,三天滴水未进是什么感受,我不忍回想。
继续输液,因为输液量过多引起腹水,肚子胀得像皮球,异常难受。教授下面的医生看了看说是胀气,让我喝香油爬楼梯,吃香蕉,不仅一点用都没有反而更难受,第二天教授敲了敲是腹水,才开始用利尿剂打白蛋白。胆红素下来点之后做了消融,也就是用极高的温度烧死肿瘤,烧得我在手术室呻吟······医生说我这样不行,必须穿刺引流,于是穿过肚皮,肝,放了一根管子在胆管里,外面是引流袋,于是我就开始了长期的背着引流袋晃荡,不能洗澡的生活。
出院后休息了半个月回医院看能不能从现有的洞口放支架,这个操作持续半个小时以上,不打麻药,我整个人都在颤抖?。。〔恍?,我强烈要求医生打一支杜冷丁,打完后迷迷糊糊挺好的。手术台上我一直祷告,可是依然失败了,剧烈的疼痛和恶心感让我全身冒汗,妈妈一进来看到我的样子就说我们回家吧不要治了,可我貌似还很坚强。
就这样,我要一直背着引流袋,医生给了我拔取的希望却也硬生生地浇灭了这份希望。穿刺点贴了一块贴膜,价值400元,天气渐热,里面发出腐臭的味道,而且内镜科医生穿刺技术太差,导致我每天凌晨被痛醒,真是恨呐!后来,胆汁这恶心的东西就开始随便漏了······
我再次来到医院换管子,一根2400,我的心都在滴血。关键是换的时候不打麻药,硬生生地把管子从血肉里扯出来,妈妈转过身去了,等我插好后我看到她眼睛都红了。真的很疼!5月份来上海这次,刚下火车我就被吹到变形,在家可是穿一件啊,我外面还套了一件毛衣又临时穿夹克依然抵不住上海的冷,就这样回到出租房两天我就高烧不退,去长海医院打了好多天抗生素。我原以为就这样好了,谁知我真是发烧体质,没多久又各种烧,这时再也没有力气走去医院,妈妈推着轮椅把我送过去。去东方肝胆住院前一天我肩膀剧痛鞭笞,发烧到42度,妈妈也不理睬我了,可是我痛啊,难受??!于是我给自己叫了救护车,又输液到凌晨。
来东方肝胆住院第一件事就是上抗生素,然后一生的给我开了芬太尼透皮贴,我后来查止痛药的等级才知道芬太尼是老大?。。?!从来没用过止痛药的我一上来就是药效最强的,真是太可怕。贴上之后我一天都睁不开眼睛,不停地往地吐黄水,无法进食·······好可怕!医生一听我肩膀痛就怀疑骨转移,我的胆子都被吓破了,很难过?;?300块,在一个雨天,我被推去长海医院做骨扫描,打放射性药水,做的时候我觉得全身骨头都痛,这种担心这种虚弱真是不想再体会,幸好后来证实不是骨转移。然后,继续打抗生素,补白蛋白,这个时候要决定做不做消融手术,我最后还是决定做,虽然我知道杀完又会长?;蛐碚獯问歉龃砦蟮木龆?,做完后我的胆红素飙升,又开始发烧,然后根本控制不住,以往做消融我一天就可下床,这次三天下床都是勉强。烧的我好痛,肩膀又痛,我就在病房哇哇大哭,引来护士和医生(莫名羞耻),其实比起痛我更害怕这难熬的每一分每一秒,无聊透顶却又必须忍受真实的疼痛。
原本是想出院,可是每天的高烧让妈妈非常害怕,不让我出院。于是我就拖啊拖,护士经常抽我的血化验,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血培养,痰培养,统统都找不到原因,医生束手无策了,就放任我不管了。于是我每天靠着退烧药和冰袋过日子,光是发烧还好,可是我体温一上升就开始咳嗽,每天咳到变形······由于一天到晚挂水的缘故,我每天躺在床上不能动,中午说到饭菜就恶心,每天中午我都是不吃东西的,晚上妈妈做的饭又极其难吃,自己到了要绝食的地步,体重也只剩下了82斤。有一天社团的朋友来看我那个傍晚,妈妈去出租房做饭了,我突然一阵恶心,吐出一汪的血,整个人被吓坏了,医生过来看了看就走开了,不一会,我吐了更多的鲜血,于是值班医生赶紧给我插胃管把胃里面的血引流出去,护士搬来心电监护仪,好像我快要死了一样。抽血也是必要的,要抽几罐,可是我的血管因为长期输液已经脆掉了,几个小护士轮流试了几针都没用,扎到不好的位置我都会尖叫,宣泄内心的痛苦和无助,护士长来给我扎了,她同样失败。无奈之下,医生请来麻醉师在我脖子上找粗的静脉扎,折腾许久,护士终于抽到了她要的血。于是我开始一边输液一边输血,血色素已经掉到了50,正常是120以上。那个夜晚实在太痛苦了,接下来我禁食禁水两天,医生问我哪里不舒服,我哇的一声哭出来说:“我好饿!”时不时地要打止血针,打冰水到胃里止血,输血前要抽血,打抗过敏的针,我的屁股手臂早已千疮百孔了······
妈妈到血站买了15000元血,输血之后人确实精神很多。在这段身体极差的日子,我的胆汁又漏了,从肋骨这边腐蚀出来。刚开始肿了一个很痛的包,医生左摸右摸又觉得是骨转移,我的魂就又一次被吓走了。后来虽然不是转移,但也是痛苦的折磨,胆汁腐蚀了这些肉,从腐肉里流出来,只要有胆汁,这些肉就永远不可能好,每天我都要换药清洗忍受疼痛缓解,胆汁总是会渗出来。医生说要切开来用管子吸,我害怕极了,还是让妈妈每天给我挤这些脓,可是这样下去真的不行,于是我又在肋骨缝隙里穿了一根管子,希望自己能不能帮助引流,这样,我身上就有三个地方流胆汁,胆汁就像神经病一样,一会从这里喷,一会从事那里走,每天都要和恶心的胆汁斗争真的精疲力尽。
住院期间吃不好睡不着没有运动,每天抽血打针,痛苦不堪,还好外科也不允许我们再住了,干脆出院吧!我已经被摧残得上厕所的力气也没有了,外科医生也嫌弃我们了,毕竟这是要靠手术赚钱的科室。我选择了放弃治疗,是因为这些痛我再也没有力气承受了,我曾经也很勇敢坚强,可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学会放手或许会更好。
肝癌是一种恶性程度非常高的癌症,我拼尽全力抵抗却抵抗不了。现在我虚弱得大部分时间只能躺着,黄疸也无法治疗,人依旧消瘦,就这样能过一天是一天吧!我相信今后的患者不会那么痛苦,因为越来越多的好药已经上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