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最好的切入点是他对理念论的批评,以及他对自己的另一套理论——共相论。
从某个层面来讲,共相论非常简单。在语言方面有专有名词,也有形容词。专用名词可以指代事物或人,每个名词只能指代唯一的事物或特定的人。亚里士多德说,他用共相这个词,想表示的是拥有相同特质的许多主体,用个体一词无法全部表达全部意思。
一个专用名词代表的是一个实体,而一个形容词,或者人类、人这样的名词代表的是共相。我们用“这个”来指代一个实体,用“这类”来指代共相——指向的是事物的种类,不特指一个实际的具体事物。一个(组)共相不是一个实体,因为它不能用“这个”来指代。亚里士多德认为,似乎任何一个共相名词,都不可能只带一个实体。因为单一事物的实体都有自己的特质,这种特质不属于其他任何事物,但是共相之所以为共相,正是因为拥有不只属于一个事物的共性。所以,共相不能单独存在,只能存在于特定的事物中。
表面上看,亚里士多德的学说相当简单,但是想使他成为一个精确的理论,绝非易事。一个主体,如果什么性质都没有,就不能存在,但是如果这样或那样的性质,却能够存在。因此区分事物与性质的基础设定,似乎站不住脚。实际上这种区分是建立在语言学基础之上的,是语法上的区别。
从亚里士多德开始形而上学家们都在形而上的解释语法上的差异。
在亚里士多德和他的经院追随者的心中,还有一个名词也很重要,那就是本质。这个名词和共相绝不是同义语。你的“本质”就是“你的自然天性,塑造的真实自我”??梢运担愕谋局示褪遣荒鼙话氲氖粜?,失去那些属性,你就不再是你了,并非只有个体事物有本质,一个品类也有本质。
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的下一个重点,就是形式与质料的区别。
质料凭借形式,才成为某个明确的东西,这就是事物的实体。亚里士多德说的似乎是非常简单的常识,一个事物一定是有边界的边界就构成了它的形式。
亚里士多德关于质料和形式的学说,与潜在可能和真实情况的区别有关。我们可以将单纯的质料理解为形式的潜在可能。所有的变化,都是我们所说的演化。在某种意义上,所有我们能想到的事物发生变化之后,跟之前相比,一定有更多形式。有更多形式的东西,就有更多现实。神的形式和真实情况都是单纯的,因此神不会发生变化。我们可以看出这是一个乐观主义的目的论学说:宇宙和宇宙间的万事万物,都在朝着比之前更好的方向发展。
实际上,神学就是我们常说的形而上学的另一个称呼。
亚里士多德表示,存在三种类型的实体:一种是可感觉到且会消亡的。一种是可感觉到,但是不会消亡的。还有一种是既不能被感知到也不会消亡的。第1类包括植物和动物。第2类包括天体,第3类包括人类理性的灵魂,还包括神。
关于“所有的一切都是神开创的”这一最初因观点,它的主要论据是,一定有某种存在,在最开始催生的运动,这种存在本身一定是不动的,而且必须是永恒的、有实体的、真实的。不过我们不能因此将神定义为自身不动的推动者。要想了解亚里士多德想表达的意思,我们必须了解“起因”。起因有四类,分别是治疗因,形式因,动力因和目的因。
神是永恒存在的,他思想完美,永享幸福,自我充分实现,不存在任何未实现的目标??筛兄氖澜缡遣煌昝赖?,但其中有生命,有渴望,有不完美的思想,还有渴望实现的抱负。所有生物都能意识到神的存在,只是程度不同而已,他们的行动受到神的钦佩和热爱驱动。所以神就是所有活动的目的因。改变就在于给质料以形式,但是当涉及可感知到的事物时,一定是有质量作为基础的。唯独神是只有形式没有质料的。世界不断朝着愈发形式化的方向演化。由此慢慢变得越来越像神。但是演化过程不会终结,因为质料不能被完全抹除。这是一个有关进步和演化的信仰,因为神是完全静止不动的,只是在通过能力有限的万物凭借对神的爱推动这个世界。柏拉图信仰数学,而亚里士多德的信仰生物学,这恰好表明了两个人的信仰差异。
亚里士多德还认为灵魂与身体是紧密结合在一起的。身体与灵魂的结合,就像质料与形式的结合。如果你问灵魂与身体是不是一体的,就相当于在问蜡和印章压出来的形状是不是一体,没有意义。灵魂是身体的目的因。
亚里士多德对灵魂和心智做了区分。他对心智的定位高于灵魂,认为心智更不受身体的束缚,心智是我们用来理解数学和哲学的组成部分。他处理的对象是不具时间性的,因此心智本身也被认为是不具时间性的。灵魂使身体移动,感知可被感知到的对象。灵魂的能力包括自我滋养,感受感觉,还可以作为一种原动力。心智具备的则是更高级别的思考功能,心智与身体或感觉无关。因此,心智可以永恒存续,但是灵魂中的一些成分则不能。
灵魂中有理性的成分,也有非理性的成分。 非理性的部分包括两个方面:包括植物在内的所有生物都具备的生长力,以及所有动物都具备的食欲。对于理性的灵魂来说,生活在于沉思,虽然不能完全实现,但这就是人追求的完美幸福。
如此来看,用来区分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个性,与身体以及非理性的灵魂有关,而理性的灵魂或者心智是神圣的,非个人的。非理性的灵魂可以将我们区分开理性的灵魂,使我们成为一个整体。心智或者说理性的永存并不代表一个个独立的人可以永存,而是作为神的一部分永存。他相信,人的理性是具有神性的,单就这部分而言是可以永存的。人可以增加自己天性中神圣的成分,努力提升自己的神圣成分,这就是至高无上的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