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婆走了…… 接到消息,突然感觉全身被抽去了灵魂般,兀地什么也不想干了。 心中五味杂陈,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远方。
自幼记忆中,外婆总是系着那条熟悉的白头巾,而我也能凭此老远便快速认出外婆。与外婆的过往,细碎而温馨,它们藏于用金属汤匙伸进灶台做出来的炒鸡蛋,嵌进夏夜凉席的丝丝纹路中,融入年夜饭香喷喷的饺子里,以及那无数个炎炎夏日,偷偷塞给我零花钱让我肆意享用冰棍的时刻。
外婆家的暑假,是童年中最悠长、最快乐的时光。绿荫下的凉爽、甜美的西瓜、夜晚院中的嬉戏、烤枣的香气……一切都如此美好而难忘。而每逢寒假的过年时光,也必在外婆家度过,逛庙会时的热闹、挂锁祈福的虔诚、压岁钱的温暖……这些记忆如同珍珠般串联起我的童年,那些数十年中小学寒暑假的日子,在外婆的陪伴下格外充实而美好。
外婆家的彩色电视播放着各种节目,“还珠格格”是我们的最爱,尽管外婆总爱称之为“槐树格格”;外婆家有绿意盎然的菜园,是我们自给自足的小天地,还有地窖里藏着冬日的萝卜,承载着家的味道;外婆家的院子,我扫过无数次,每一次都会被夸奖,院子里那棵高高的树上,蝉鸣阵阵,无论是活蹦乱跳的蝉还是静静躺着的蝉蜕,都曾是我的玩具;夏天夜晚的蝎子总是让我提心吊胆,但这些小小的恐惧在外婆的庇护下都变得微不足道;夜晚上厕所时,外婆总会打着手电筒陪在我身边,讲述着邻里间的琐事,让我在黑暗中也能感受到温暖和安心;外婆常给我讲“吃人的妖怪”的故事,那惊心动魄的情节至今仍让我记忆犹新,甚至在大学时,我还会偶尔梦到那个可怕的妖怪;外婆家出门便是黄河岸,黄河的波涛声,仿佛还回响在耳边,那是外婆讲述的无数故事中的背景音。这个院子、这些故事、这些记忆都深深烙印在我的心中,成为我永远的牵挂。
外公去世后,外婆独自生活了几年,那时的我远在他乡求学,只能通过每日的电话传递对她的思念。后来因为身体原因外婆开始在各家儿女家中轮流居住,而那时,外婆已不会接打电话了,我便通过妈妈来和外婆视频,直到后来,外婆叫不出我的名字,外婆开始不认得我了。
年初去看外婆的时候,外婆已经只能躺在病床上无法下地行走了,我一去那儿到离开,外婆的视线就都跟随着我,我也就盯着外婆一直看。这时候的外婆脸上已经满脸是褶子了,嘴巴会习惯性地撅起来,很像受了委屈的小孩。我能从外婆的眼睛里看到我自己,却始终读不懂外婆内心的想法,我不能多看,多看一会儿就会想好多,就会害怕,眼泪就会在眼眶里打转。我只能隔一会儿就叫唤一声:婆婆,她偶尔会应一声,不回应的时候便盯着看,似是努力的在想眼前这个人是谁。妈妈和小姨在帮外婆换裤子的时候,我帮着按住外婆的身子,一边还抓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已经瘦骨嶙峋的外婆竟出奇地有力气,我轻声地安抚着她,一遍遍地叫着外婆,她就安静一点了。走的时候也是,因为吃药已经困的闭眼的外婆,我叫了一声:我走了哈,她就又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
不知道大家在重复我的小名,而外婆嘴里跟上默念的时候,外婆是否会想起那个一过年就去她家,围着她转,却因为害怕放炮声而躲在家里不敢出去的胆小的……她最喜欢最疼爱的外孙女。
中秋回去了一趟,专门去看外婆的,临走,都出了大门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股强烈的预感,我还得再回去看一眼外婆。我跑回去,外婆在睡觉,我叫了一声,没有反应,再叫一声,外婆缓缓睁开眼睛,我说:外婆,你要好好的,等我下次国庆回来看你呀。外婆的嘴巴一动一动,眼睛用力盯着我,好似在回应我。我执意回去的这一趟,就这样,成了见外婆的最后一眼。
外婆,你要时常来我的梦里呀;
外婆,我会想你的,下辈子,还做您的外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