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

? ? 看到《露天电影》这个标题，我还以为是一篇怀旧散文。其实是中国当代作家徐则臣写的短篇小说，文章语言和笔法确实很惊艳，让人过目不忘。

? ? 先来说一下小说的故事核，用一句话概括。

? ? 讲述了山村电影放映员秦山原因为偶然事件重回十五年前驻扎的村落“扎下”,在一系列往昔的回忆中落入老村长孙伯让复仇圈套中的故事。

? ? 小说主要有以下几方面的惊艳：

? 一是语言自带魔力吸引人。文章开篇几句交代，语言生动，画面感十足，富有浓烈的时代感和生活气息。

车子正跑着，顿了一下，又憋熄火了。司机爹啊娘啊地骂一通，让想方便的赶快下车。每次出故障他都让大家下车撒尿。男人在车左边，女人到车右边。水声相闻，但谁都不说。司机说的好，出门在外，穷讲究个屁啊。下车的人很少，半个小时前他们刚撒过。下车的几个男女缩着脖子，毫无意义地往左右看，天上落下雨，不大不小，远看过去有些迷濛，周围没有人。男人站着，女人蹲下。秦山原撑把伞一个人小心翼翼地往远处走，他担心紧走一步就会把膀胱胀破。站在车边他尿不出来，都忍了四次了。一百米外有个村庄，房屋、树和草垛站在雨里。他得找个能遮挡住自己的地方。

? ? 这一段把汽车在乡村路上行使的情景真实再现，路面不好，车况也不好，车子稍不注意就容易熄火，一熄火驾驶员心情不好只得骂骂咧咧让乘客下车拉尿。而空旷的山路边哪有什么厕所，下车的男女各站一边方便，呈现了八九十年代班车跑乡村公路的场景，让经历过的人倍感熟悉。之后引出了一个人物秦山原，他已经忍了好几次了，在车子两旁拉尿他实在拉不出，他向一个草垛走去，找到隐蔽的地方才能拉得出。在拉尿的过程中他看到了一块界碑“扎下”，他反身回车上拿起包下车，决定不走了停下来……这一叙述留下了悬念，他为什么突然下车就不走了？这个名叫“扎下”的村和他有什么联系？一下子抓住了读者的心，想继续往下看知道是什么原因。

? ? 还有文章后面的人物对话和环境人物描写都很有特点，语言风格独具匠心。

? ? 二是人物和情节设定意想不到。读到开始的几段，知道了秦山原的身份和下车的大致原因，原来他十五年前曾在这一带的村寨放露天电影，是一个电影放映员，现在是一大学的老师。我还以为讲述的是这位知识分子重游故地，重温当初工作时的生活和付出，以及他对村民的炽热情怀念念不忘。这怎么看塑造的都是一个正面人物的形象，没想到看到后面来一个人物大反转，曾经颇受欢迎的秦放映员却是一个风流、冷漠、没有责任感的人，在那个时代乡村封闭落后，他利用人们对露天电影放映员的崇拜和喜欢，玩弄女性，不知睡了多少人的老婆？因为他根本记不得谁是谁，留在脑海里的只有女人的乳房、屁股形状。老村长的老婆因迷恋他记得他的每一根毛发，后来秦山原离开后，老村长的老婆跟新来放映员跑了，老村长满腹仇恨和悲催……再次遇上此仇不报待何时？

“你他妈的住嘴！”孙伯让从椅子上跳下来?！笆迥辏一钌攘耸迥?！那些人影一走到墙上，我就想，我不能让你有好日子过。你凭什么？拍拍屁股把我们都甩掉了。我一直等着，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可你来了。好，来了好！”“你想干什么？”“就这样，”孙伯让指指白墙上的人影。秦山原明白那个倒霉蛋的厄运马上降临了，他开始后悔看到界碑，继而后悔躲到草垛后撒尿。撒什么尿啊。哪壶不开提哪壶，他陡然发现膀胱已经胀了。他对孙伯让说：“能不能让我小个便？”“小个便？撒尿啊，你先憋着吧?！薄罢獠恍邪±系埽傲邢俑簧??！薄扒乩鲜?，这是报应。一泡尿能改变世界观，一定也会要人命。“那正好，我就不用像电影里那样亲自动手了。不让你睡觉就行，开始憋吧?！鼻厣皆炜蘖?，他越发觉得那地方像气泡一样胀起来，然后开始疼?！跋衷诩傅懔?？”他问?！凹傅愀忝还叵担阒灰逍丫托?。孙伯让踢了一下椅腿，秦山原两腿之间疼得一抽，再轻微的动静都是地震。

“可我真要小便，”秦山原的脑门上开始冒汗。这正是孙伯让现在需要的，好吧，怕尿裤子我就帮你脱。“千万别，再等等，”秦山原觉得自己做不来。那就继续忍。他看到秦老师坐在椅子上一直哆嗦，打摆子，椅腿咯噔咯噔敲着地面。秦山原很快大汗淋漓。“放开我，”他说，“我要小便?！薄八姹阈??！鼻厣皆纳粼嚼丛叫?，大一点就疼一下，他觉得从原始社会进化到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所花的时间也比现在快。时间让他痛不欲生。秦山原不抖了，像雕塑一样瞪大眼，惟一活动的就是眼里的东西，一滴一滴往下掉，想一下“眼泪”这两个字也会加剧膀胱的胀痛。

? ? 这两段描写让读者看到了秦山原受到报复后的痛苦样，除了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人在做天在看，曾经犯下的错总要付出代价，让读者看得心里大爽，也刻画出了秦山原龌蹉卑劣的一面。

? ? 三是文章伏笔铺垫得当意蕴深刻。从秦山原下车来到“扎下”村遇到第一个小孩，问认不认识他，小孩说不认识，就埋下了伏笔。他曾经是人人敬仰的秦放映员，村里没有人不知道的，那时候的他是多么风光，他把路天电影带到村里，通过咔哒转动的齿轮和那束白光，让没见过世面的村民看到了不知道的东西及外面的花花世界，没有人不喜欢他，正值青春壮年的他借着村里女人们对他的仰慕，玩弄她们。他以为所做的肮脏事不会被人知道，想来重温一下当初高高在上的滋味，没想到过去的虽然过去，该来的迟早会来。老老村长报复开始，秦山原的自尊和形象也在最后轰然倒塌，前后形成了鲜明对比。

秦山原闭着眼一声不吭，腰杆直直地被捆在椅背上。臭蛋说：“露天电影在哪？”秦山原不回答，臭蛋就用脚去碰他的脚，这时候臭蛋看见秦山原的脚底下汪着一滩水，还有水断断续续顺着秦山原的裤脚往下滴。臭蛋看看秦山原，又看看孙伯让，突然大喊一声：“他尿裤子啦！”

? ? 文章最后在小孩子的一句话“他尿裤子啦”戛然而止，这结尾不得不让人惊呼“妙哉”，活脱脱上演了一场“露天电影”。

? ? 作家徐则臣小说的写法真是一绝，不得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