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故乡(下): 最接地气的乡间美味,都呈现在乡村宴席上

离家离得再远,在外的游子一旦回家,自家熟悉的味道立马就可以享受,但是在家乡还有一种味道,也许一辈子就只能品尝几次,甚至是难能可贵的唯一一次,那就是乡村宴席的味道。

那时候还没有联合收割机,稻谷都是人工收割好后,用船只运到房屋附近的打谷场堆放好,再用脱谷机来脱谷。脱谷的时候,要投谷、排谷穗、解稻谷捆扎带、杈稻草捆扎成草垛等至少5个人配合,才能做好这件事,所以一定要请亲戚或邻居帮忙,加之之前收割稻谷也是有请人帮忙的,因此主人家要准备近十人的饭菜,也相当于一场小型的乡村宴席了。

我记得每次只要家里要打谷,母亲和婶婶们就一定会弄一顿好吃的招待帮忙的乡亲们和犒劳自己,鸡鸭鱼肉以及夏天的时令菜统统安排上,胡萝卜烧鸡、莲藕焖鸭、红烧鲢鱼、干萝卜丝炒肉、清炒莲蓬米、粉蒸菱角、鸡蛋蘑菇汤等,还有下酒的蓑衣萝卜、泡萝卜、泡豆角,这么多好吃的菜,终于可以满足自己大口吃肉的愿望了。

鸡肉、鸭肉、鱼肉,全部往碗里夹,直到把饭全部盖住,都不知道从哪里下口了,最后扒出一小块地方后才慢慢地将它们干完。这些荤菜,不仅刺激口舌,一次性满足了我们吃各种肉的需求,也为我们的成长提供了足够的营养??晌颐侵患堑茫匀獾母芯跞萌颂乇鹇?、特别幸福。

餐桌上,大人们一边开心地聊着、一边尽情地品尝着美食,用美食犒劳一天的辛苦劳作。我不关心他们聊的是什么,只关心那块肉最好不要被别人夹走了,等我把碗里的菜吃完,或者再去盛一碗饭的时候,我就第一时间去夹那块肉。等到最后吃饱了,实在吃不下了,还不停地把目光投向饭桌上,多羡慕大人们可以一边喝酒、一边吃菜,可以吃好久??!

这样一顿大餐,事后能让人足以回味好几天,尤其是当生活恢复到粗茶淡饭真实的样子时,就更让人念念不忘了。

还有从小到大走亲戚参加的无数次红白酒席,品尝到各家不同的菜式风味,虽然菜式大同小异,但是由不同的乡宴厨师烹饪,色香味还是有少许差异,但终归是被宾客们一扫而光。

小时候的酒席菜多半是粉蒸草鱼、红烧链鱼、萝卜烧鸡、土豆烧鸭、蒸豆腐圆子、粉蒸肉、榨菜肉丝、莲藕脊骨汤、火腿木耳鹌鹑蛋、其他时令蔬菜等,鸡鸭鱼肉一样不少,就像过年一样,品尝这些餐桌上的美味成了每每要走亲戚让人激动不已的一件大事。

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素菜基本退出宴席餐桌,慢慢变成全荤、大荤,还出现了多个火锅同桌,主要有梅菜扣肉、小炒黄牛肉、土豆烧鸡、腊鸭焖藕、黄花炖鸡汤、牛肉火锅、鳝鱼火锅、清蒸鲈鱼、红烧财鱼、白灼虾、甲鱼火锅等,吃的饱吃得好的愿望终于实现,大口吃肉已经变得轻松平常,除了普通鸡鸭鱼肉外,以往平常很难吃得到的牛肉、鲈鱼、鳝鱼、基围虾等都走上了宴席,牛肉的劲道、鲈鱼的细嫩、财鱼的嫩滑、鳝鱼的软烂可口、基围虾的肉质鲜美,一顿宴席让人尝尽人间山珍海味,慰藉疲惫的身心、感受生活的美好。

在众多宴席中,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2020年疫情期间一次祭祀土地公的宴席。

家乡历来都有正月十五祭祀土地公的习俗,祈求其守护一方平安,给土地公准备香油灯纸、美食的同时,全组的人都聚在一起陪着土地公吃一顿祈福饭,当然开支也来源于每一户人家。每年初七初八都已经出门上班了,2020年遇到疫情推迟上班,正好碰上吃土地公宴席,算是有口服了。

这顿宴席准备的菜是杂辣椒糊毛豆米、莴苣鳝鱼火锅,萝卜炖牛肉火锅、酸辣藕带、干拔财鱼、莲藕烧排骨、菱角蒸肉、清炒莲蓬米(冷冻)、青椒煎蛋饼、红烧小龙虾虾尾,每一道菜都是我的最爱,每一道菜都让味蕾得到极致挑逗,每一道都是让人垂涎欲滴的美味佳肴。

杂辣椒与毛豆米干湿搭配、下饭入味;莴苣吸收鳝鱼的味道后更多汁有味,鳝鱼被炖得软烂入口即化,仍残存一些嚼劲,叫口舌依恋不已;萝卜和莴苣口感有些相似,可前者水分汤汁更浓,搭配牛肉可谓相得益彰;酸辣藕带酸爽味十足,虽然没有新鲜的那么水嫩,但也脆爽开胃;财鱼肉紧实细嫩,入口柔嫩爽滑感觉从口舌入心,再走遍到全身,注定要俘获一批嗜鱼者;藕的香辣粉嫩,似乎比排骨还好吃,但一口排骨肉下口,依然能很好地满足多数嗜肉者的口腹之欲……

自从那次宴席后,至今我再未体验过如此十全十美的宴席了,每一道菜都搭配得体、每一套菜都味道出众、每一道菜都被一扫而光。或许这场宴席并非、也不可能出自一个乡宴厨师之手,但汇集多人技艺,就成就了这样一场难得而完美的乡村宴席,是舌尖上的故乡的最好体现。

如今,随着城镇化的影响,人们已逐渐舍弃在家办酒席的方式,转而用街道上酒店代替,虽然成本高一点,但主人家更轻松,不用为这为那操劳辛苦了,只当少收一些份子钱??墒牵幢憬值郎系木频暌彩窃南绯?,但总觉得少了许多的烟火气,失去了热闹话家常的宴席氛围,丢掉了根植在乡土上的饮食习俗和宴席文化。

也许童年的部分小吃永远也找不到了,妈妈的家常菜味道也有些许变化,乡村宴席的习俗慢慢被丢掉,但家乡的那一道道经典美食却让人刻骨铭心,永不褪色、味道也始终如初,即使不能被百分百复刻出来,也能给人口舌上最大的享受和心灵上最大的安慰,尤其是当我们深处他乡时。

家乡的美食正如那海上的一盏明灯一样,时刻提醒着在外游子家的方向,提醒着我们:无论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精彩诱人、还是现实无情,家乡熟悉的一切永远是我们休憩的港湾,是值得我们细品深究的一道人间珍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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